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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和岱云撂下饭碗,便匆匆离开了陈家。恰巧,一辆马车正向他们驶来,二人截住便上了车。国藩对岱云说:“不用担心,竹茹先生和艮峰兄,一定也是吃了饭才会过去。”

陈源兖犹豫道:“我担心的是,晚上我们怎么回来。镜海先生家那么偏僻,车是不会有的。”

“那就挑灯夜战喽,早上直接到署里点卯便是。”

陈源兖说:“只能做这个打算了。哎对,你打算搬家的事,决定了吗?”

曾国藩说:“看了几家,还是决定搬到绳匠胡同。女儿这一出生,又加上奶娘,现在的房子实在是容纳不下。孩子晚上闹得我根本无法读书,更别说静心修身了。”

陈源兖道:“只是离我又远了些。”

曾国藩摇头一笑说:“心有距离吗兄弟?”

陈源兖笑了笑:“说得对。镜海先生离我们住得更远。”

二人说着话,转眼来到镜海先生的门前,恰倭仁的马拉轿子,与国藩乘坐的马车在大门前顶头停下。倭仁和国藩二人同时跳下车,三人相互施礼,并一同走向镜海家的大门……

三天后,国藩搬了新家,这里,看似比棉花胡同气派了许多。房子也多出好几间。国藩终于有了独立的书房。高兴的他,一连写出好几幅条幅,装点在书房的四壁。

王婶和张升兴高采烈地在客厅擦拭家具,王婶擦着桌柜对张升说:“托老爷的福,能住上这么宽敞的房子。”

张升咧嘴一笑:“我琢磨着,老爷定是吉星当头了!又是添闺女又是迁新居,能住这么大个院子,老爷工钱还能少了咱的?”

王婶脸一沉:“你呀,整日总想着老爷赏个小钱,喝个小酒。我是住大住小都一样。家越大人越多,厨上还不得更忙。”

张升说:“那是,人多嘴就多,厨房你一人照应不过来,要么老爷给你加工钱,要么再多找个帮厨的,这还不简单。”

王婶道:“这话你可别乱说,我可没这意思。”

张升一脸的不知趣:“嗨,大家都是下人,谁不想多挣几个买口好菜?”

王婶端着盆子走出,留下句:“我不喝酒,不差那口好菜。你以为在京城找个和善的东家就那么容易?”

国藩几人已将书房整理完毕,国藩说:“行了,都洗洗手,等下我们喝自己的喜酒去!”

京武忙说:“涤生兄,我就不加忙了,将你们送到新居,我就安心了。咱们邻居一年,说心里话,真是舍不得你们搬走。但看到你们住上这么好的宅子,也是为大哥高兴。”

国荃说:“虽说住得远些,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兄弟见面哪!”

曾国藩说:“京武,我搬家添孩子,同乡同僚一个都没通知,就你和岱云。如果你这个酒都不肯喝,你问岱云放你走吗?”

京武说:“我知道,涤生大哥是把我当自家兄弟...”

岱云打断京武道:“京武兄,今天,无论我们一起啃窝头,还是吃大餐,你是不能走。如果你认定非走不可,那我先走。”

岱云说着要转身,京武一把抓住:“我真是服了你们哥们。唉,你们都是些文人翰林。我是...”

曾国藩说:“京武,自家兄弟说什么文的武的?你以后还让不让我回去看大娘大伯?我不能喝酒,等下专门让你对付岱云呢。你说你走了,这酒还怎么喝。”

“好好,我听大哥的。”

曾国藩说:“这不就对了!九弟,快叫全家人出屋,开拔到福顺酒楼,喝咱闺女的满月酒去!”

............

夜幕下的小院静悄悄,国荃从卧室推门出来,径直向厨房走去。王婶正在封火,见国荃进来忙问:“沅甫少爷不是睡下了吗?”

国荃在厨房低头寻找着什么:“我嗓子热得冒火,有萝卜吗?我想吃点。”

王婶忙从厨桌下面拿出只白萝卜:“有有,等着,我洗干净了给你削削皮。”

王婶忙着洗萝卜,国荃拿起水瓢在缸里舀了半瓢凉水要喝。王婶立马制止道:“哎哟,冷水可不敢喝。”

王婶话说不及国荃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国荃喘着粗气道:“啊,凉快多了。”

王婶说:“少爷,你这可是要作大病呢!你刚刚喝了药,药劲上来慢慢就好了。凉水一喝,体内的热这么一激,病症更是厉害。”

国荃说:“胃里苦得难受,好想吐。”

王婶瞅着国荃:“吃两口萝卜压压也好啊,怎么能喝生水。”

张升从门房走到大门口,确认大门的门闩是安全的,他正待回房,却不自主地向亮着灯的书房走去。他站在门前,隐约听到国藩在和秉钰说话:“下午小珊说,泽儿和九弟同时发热,这是流行病毒。我已吩咐王婶,明早在每个房间都用醋熏熏。现在的天干冷,若是能下场雪就好了。”

秉钰着急道:“我是担心传染到全家。你也不要熬了,明一早还要点卯。”

曾国藩说:“等我记完这些账,马上就睡。”

张升听到此,忙转身走向门房,秉钰出屋径直回了卧室。张升走了一半又再次来到书房门前,国藩耳朵敏感地:“谁啊,进来吧。”

张升应声进了书房:“老爷,您还没歇呢。”

曾国藩说:“哦,张升啊,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啊,我是看书房的灯还亮着。”

“什么事你说。”

张升略微为难地:“老爷,我本不想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可这...”

“无妨,你直说便是。”

“老爷吩咐过,每日要保障奶娘的伙食顿顿有鱼有肉,可眼下临近过年,任何东西都在涨价。煤炭也要买,冬储的白菜大葱也要买,老爷又让给沅甫少爷和小少爷买药,咱柜上的钱,已经...”

曾国藩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了,明天中午我把钱给你。”

“有老爷这句话我就宽心了。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替老爷管着这个家,事事离不了一个钱字。我想,定是老爷太忙,一时想不起这些琐碎,就来跟老爷提个醒。”

曾国藩说:“张升,咱们家的情况你最清楚,不是我忙就能忘得了的。我们刚刚搬了新家,租金是原来的一倍,老爷我也不是生意人,每天都有进项。我总要有个挪动的空暇不是?”

张升回答着:“是是,我知道,老爷心里一定惦着这些事呢。”

曾国藩说:“放心歇息去吧,明天中午我一定把钱交你手上,不会让你为这个家为难。”

“那老爷也早点歇吧。”张升话毕退出了屋。国藩‘唉’了一声,身子靠在椅背,他手捂住了额头……

冬季的黎明,公鸡冻得都懒得打鸣,不是钟楼传来了五更鼓,当真不知是何时辰。早起的岱云夫妇,兰芝正在帮陈源兖穿戴官服:兰芝说:“你的官靴,我没办法再给你修了,还是买双新的吧,正好过年穿。”

陈源兖自嘲一笑:“哈,舍不得坐车,累了腿还走破了靴子。不过想想,一双靴子走了半年,还是挺划算。”

陈源兖穿戴整齐,兰芝一边欣赏道:“嗯,好英俊。走吧,别晚了。”

陈源兖正要出门,又回头对兰芝道:“啊对,柜子上的钱袋给我,差点给忘了。”

兰芝拿过钱袋:“你在署里坐班,身上装这些钱做什么?刚刚贷的60两银子,你可不能乱花啊?”

陈源兖说:“房租、过年带取暖,就指望这些钱呢,我怎么会乱花。”

“那你带钱做什么?”

陈源兖道:“涤生刚刚搬了新家,年关他若不贷款只怕撑不过去,我先给他5两救救急。”

“哦,我说呢,那你快走吧,天还没亮,走路看着点。”

陈源兖回身拉起兰芝的手含情脉脉地:“夫人,我走了。”

兰芝抿嘴一笑:“傻样,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陈源兖略有愧意地一笑:“走了啊!”

兰芝望着岱云背影甜蜜一笑……

同事们都在各自忙着案头工作,国藩将一沓沓文件整理完毕,直起身子长长舒了口气,他起身走出了屋。

国藩顺着房廊走到陈源兖公事房门前,恰和岱云碰了个顶头。陈源兖说:“哦,我正说找你呢。”

曾国藩道:“哈,我是来告诉你,我准备告假几日,这几天就不到署里来了。”

陈源兖问:“何事告假?”

曾国藩说:“家里九弟和儿子同时生病,早上来时儿子烧得厉害。刚才,我将案头的事情全部打理完毕,接下来要过年了,不会再有什么公务。”

陈源兖拉着国藩走到门外,将钱袋递给国藩:“正好你来,我找你就为这个。”国藩看着钱袋,“什么意思这...”

陈源兖说:“我贷的60两到手了,这5两你先拿去用。”

曾国藩说:“你贷款不是要交房租吗?40两房租一交,你还剩几个钱?眼看就要过年,到处是花钱的地方。”陈源兖脸一沉,将钱塞到国藩手上:“过一时算一时吧,不够再贷。你告假的事上面应允了吗?”

曾国藩说:“我正要去呢。”

陈源兖顿了顿:“...能晚个一两天再告假吗?”

国藩诧异地盯着岱云:“怎么?你有事。”

陈源兖对国藩耳语道:“赵楫的父亲后天六十大寿,我们屋刚刚随过礼,这时候你找他告假,岂不是找上门的随礼?”

曾国藩一怔:“那怎么办?平时我就很少管家,孩子病了我再不管,你嫂子那都说不过去。唉,给孩子喂个药,他又哭又打的,谁都哄不到嘴里,这小子还就听我哄。”

陈源兖无奈道:“那你就硬着头皮去吧。我想,他知道你孩子病了,总不好意思再给你帖子。”

国藩攥着钱袋道:“岱云,你这钱我就暂时收着了,回头等我...”

岱云推着国藩:“闲话少说,快告假去吧。”

国藩叹了口气,回身走出检讨厅小院,没走几步,正遇穆彰阿走来,没等国藩开口,穆彰阿倒先开了口:“哈,涤生,有日子不见了。”

曾国藩忙拱手道:“恩师近来可好?”

“嗯,我还不错。怎么,近期忙些什么,也很少到我府上去了。”

曾国藩忙说:“学生近时,日程安排得比较满些。一方面在备考翰詹,晚间,还常和几位同僚到镜海先生家中,请教程朱之学。学生正打算这几日去给恩师汇报呢。”

穆彰阿冲着国藩点了点头:“嗯,很好。眼下你们检讨厅事物不多,就多在备考上下下功夫。翰詹大考,关系着每位官员的升迁,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曾国藩再次拱手道:“学生谨记恩师教导,一刻也不曾放松。”

穆彰阿莞尔一笑:“好吧,有空就多来我府上坐坐。还有,将你最近写的诗文,也一并带来与我瞧瞧。”

“改日,学生一定登门请恩师当面指教。”

“好,忙去吧。”穆彰阿将手往后一扬,便扬长而去。

身着四品官服的赵楫,正在公事房翻阅文件,国藩走近施礼道:“赵大人。”赵楫见是国藩,“伯涵哪!哈,有什么事吗?”

曾国藩单刀直入道:“赵大人,我想向您告几天假。”“哦,告假,呵呵,我以为什么事呢。”

曾国藩解释说:“我家孩子患了流行病毒,烧得厉害。小女又刚刚出生,家里一时照应不暇,故想告假几日在家照顾一下。”

赵楫扬了扬眉梢,将压在红帖上的书故意拿开。国藩一眼看到,忙躲过眼神,赵楫忙说:“啊,这样啊...”赵楫乜斜着国藩的表情,国藩木讷着脸没做理会,“家里孩子小,吃药不配合,几个大人哄,药都喂不到嘴里。我担心孩子烧得久了,会烧坏脑子。”

赵楫手指弹着桌子,慢条斯理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大人喝药还吞咽不下,何况那么小的孩子。”

国藩乞求道:“赵大人,我已将后续几天的文案全部处理完毕,我最多告假三日。”

赵楫慢腾腾道:“伯涵,我印象里,自你上任,好像还没告过假哈。”

“是,除了上次病倒不省人事,下官从未因私告过假。”

赵楫像是很为难地:“只是...眼下又要年关了。”

曾国藩说:“我知道,年前本署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公务,所以才...”

“伯涵,你到本署上任一年有余,无论考勤还是公务,均属咱院的领尖。前几个月,你刚被拔到国史馆任协修官,我是说,你能否再坚持几日,很快不就过年了?这一年要有个好的始终嘛。”

国藩焦急道:“赵大人,我现在坐在公事房也是无事。家里孩子发烧,我真是坐立不安,上个儿子就是躺在我怀里夭折的。现在,看到孩子生病,我的心就发怵。下官就请求告假三日,在家照顾一下。若是我本人,爬我也要爬着来坐班的。”

赵楫见国藩不食人间烟火,索性自己拿起帖子放在国藩面前:“伯涵,我没别的意思,我们同署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你的人品?你正直、刚毅,不入世俗,谁不赞你是咱们署的处世白莲?你瞧,我父亲六十大寿我都未敢邀请你。”

赵楫执着帖子的手就在眼前,几乎没给国藩半点拒绝的余地,国藩只好就势接过,低头一看:“哦,赵大人安排在后日午时,为伯父大人做寿。”

国藩只好掏出陈源兖给的钱袋,拿出2两银子放在桌上:“赵大人,伯涵提前祝福伯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后天午时,我仍在坐班,只怕赶不及亲临寿宴了,烦劳转告我对伯父的祝福。”

国藩话毕转身就走,赵楫忙喊:“哎...孩子有病你在家照顾好了!案头都做完了还坐什么班?”

赵楫站起身子见国藩走远,低头看着国藩留下的2两银子,内心极具矛盾,像在说自己又像对翰林院:“一股的铜臭气,腐朽至极!我赵楫堂堂四品京官,竟会如此不堪?”

赵楫跟自己斗争了片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沮丧道:“可谁又不是如此...”

............

年底到了,国藩正在和会馆管账的刘先生交接账目:“曾大人,这是今年截止到上月月底的所有账目,您给过目一下。”

国藩接过账本细细浏览着,刘先生指着一个数字:“刨除员工薪金、杂物等费用,全年经营流水270两。除去成本和新置买的被盖,及客房的小面积维修,您看,这都有详细记录;结余现银130两。”

曾国藩点头道:“嗯,所有款项去留,一目了然。”

刘先生回身打开柜子,拿出装有银子的木盒,对国藩道:“曾大人,这是会馆今年结余的130两,您查对一下。”国藩将盒子打开,大致一看:“嗯,不错。”

刘先生说:“以前,会馆现金皆由总管保存,我只管记账。老总管走后,便临时由我代为保管。现在曾大人接任,这以后就由您保管了。”

曾国藩说:“那这钱...”

刘先生说:“哦,是这样。会馆的盈利,会继续沿用到会馆的扩建和维修。我们是两年一交账,钱最终交到会馆的兴办者手上,由他们决定使用的用途。”

曾国藩说:“嗯,明白。”

刘先生说:“前年和去年的刚刚交过,这是今年的130两,待明年年底,一并交到上面就好。不过,如果两年的赢利合起来不足200两,那就待第三年再交。总之,我的账和你保管的钱数,吻合就好。”

曾国藩嗯了声:“那您是否要给我腾出个柜子,我总不能将钱揣在身上。”

刘先生说:“曾大人,原先的总管都是将银子保存在家中。因为,他不常在会馆,钱放在这里也是招嫌疑。反正,无论你放在口袋,还是会馆,还是家里,交账时,您如数交上就对了。我这都有详细流水,我们俩对得上就行。”

曾国藩淡笑了下:“哈,这么说,我也成了钱庄了哈,随时可以有小钱用。”

刘先生说:“老总管在时,也常有员工遇有急事,向他转借个一两二两的,都是同会馆的,不借给谁都不合适。就为这些零星借款,还专门让我立了本账。最后,老总管索性把钱抱回家去,借钱也不再那么方便,大家也都不借了。”

曾国藩说:“嗯,我看,会馆平均每月实收,是17两左右。”

刘先生说:“这可不一定,遇到会试和恩科,收益可不止这些。我们会馆不以营利为目的,不赔就不错。”

曾国藩说:哈,当初我就在此住过两年。那时,房间基本是满的。刘先生,眼下要过年了,您看,会馆尚需买些什么,您列出个明细给我。

刘先生说:“灯笼都还是新的,最多,也就张贴个春联、爆竹什么的。这130两,就不要动了,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利还都没算。需要买什么杂物,后两个月的盈利用上就是。”

曾国藩说:“我看,您还是给我腾出个柜子,将钱放在会馆。怎么感觉钱被我带回家,心里怪怪的。”

刘先生说:“那您存在这里,跟我自己保管有什么区别?您还是带回去存放吧。您是大总管,自己管着更为妥当。今天,这是给您交账,平时我也是存在家中,只有月底我才来那么几天。尽管钱不多,锁在这里也是不踏实。”

国藩最后还是将钱带回了家,他站在书房的书柜前,将钱盒放在书的后面,仔细一看,又抱了出来。他又将钱放在书架后面的空格上,可怎么看还是不保险,他又取了下来。国藩继续在看地方,秉钰进来,远远望着国藩诡异的举止纳闷,国藩抱着盒子左思右想,刚想伸手放盒子。

秉钰开口道:“喂,干什么呢?”国藩一个激灵,“哇!你吓死我了...干嘛鬼鬼祟祟地进来?”

“嘿!你何时回到家我都不知道,我还鬼鬼祟祟?你在干什么?”

国藩心虚地:“我,我能干什么!”

秉钰瞪着丈夫:“手里抱的什么?在藏是吗?”

国藩说:“此乃国家机密,内人不可得知。”

“少来!国家机密由得你抱回家?老实交代,你在藏什么。”

国藩抱着盒子低头一笑:“嗨,我不是会馆总管嘛。账房先生非要我将会馆的年利拿回家保管。我正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存放。”

秉钰玩笑地双手一摊:“我最保险,放我这儿吧。”

曾国藩认真道:“诶,这玩笑开不得。家里事你做主,公家的事怎可让内人插手。”

“哦,连我都不放心,我倒要看看,哪儿是你最保险的地方。”

曾国藩抱着钱盒:“别小看这区区百十两银子,你可知,它在我手上是多大分量?”

秉钰道:“你呀!提及公家总是战战兢兢,谁让你当初包揽这个差事?既然钱抱回了家,带回来多少,到时还回去多少就是。偌大个院子,随便放在老鼠洞口,我保证,我们家老鼠也不会拉走。”

曾国藩说:“喂,这等事最好不要开玩笑。”

“谁与你开玩笑?你遇事怎么就这么笨呢!”

曾国藩说:“这不是聪明与笨的问题,那你说,我放什么地方?”

“大少爷,这是你的书房也,你对自己都不放心?”

曾国藩说:“可刚才放哪儿,哪儿看着别扭。放在书后面吧感觉不妥,放书柜里吧,一旦被谁打开,不就全暴露了。”

秉钰苦笑了下:“好嘛,就为一个烂盒子,你能将一家人都想成是贼。我真服了!你就明着放桌上好了,我看家里谁会来偷你?”

曾国藩说:“话不能这么绝对,公家的事还是小心为妙。”

秉钰看国藩认真的憨样,又气又好笑,她走到书桌前拎起笔写了几个字递给国藩:“拿去贴盒子上,我保证没人会知道里面有钱。”

国藩拿起念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呵呵...别说,这么笨的主意我硬是没想出来。好吧好吧,我将钱盒子交你保管。放你的神龛后面去吧,那里不会有人轻易触碰得到,除了你。”

秉钰接过盒子:“快哄你儿子喝药去吧,几个人哄都哄不到嘴里。人家说了,非等着你夸才肯喝。”

“好好,我去我去,唉,这孩子,怎就不像我小时候那么乖。”

秉钰抿嘴一笑:“你那叫傻好不好?还夸自己乖,真是好意思!”

秉钰抱着盒子要走,被国藩叫住。秉钰说:“还是不放心是吗?要不,你送回会馆去。”

国藩腼腆一笑:“无关此事,是想和你说些别的。”

秉钰问:“又怎么了?听到你和我说事,我心里就发怵。泽儿生病你告不下假,两个孩子在家折腾死我,也没敢拖你公务的后腿。这又抱回个钱匣子回来折腾人,你口中,能否说出个让人听着舒服的事来?”

曾国藩说:“秉钰,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我...”

秉钰说:“若是公家之事,就不要告诉我了。一切,悉听尊便。”

曾国藩说:“是我们夫妇二人的事。”

秉钰低头一笑:“又想哄我为你做什么?”

国藩不好意思低头一笑:“秉钰,我们成亲快八年了。”

“是,八年中,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过三年。自嫁到曾家,你几时离开我的,几时回的家,我都刻在心里。怎么,是不是看眼下家中人口多,经济压力大,又想和我提,送我们母子回老家的事?”

曾国藩说:“对不起...”

秉钰说:“什么时候准备打发我们走,你直说便是。反正,静儿也快百天了,有没有奶也无所谓,喂点糊糊也能喂活。”

国藩难过地将秉钰搂在怀里:“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些。以前的分离我是迫不得已,现在,是我担当父亲和丈夫责任的时候。若非公务原因,我绝不再离开你们半步。”

秉钰问:“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国藩说:“自跟镜海先生请教理学,我想了很多,有时也很挣扎。”

秉钰说:“前几日不还说受益匪浅嘛,怎么又挣扎了呢。”

曾国藩说:“自从潜心道学,感觉道学思想与自己从前格格不入。道学注重修心,主敬。正如倭仁所说,修心必将脱胎换骨,否则,达不到那种境界。”

秉钰说:“做个儒家君子岂不也好,何必勉为其难?”

曾国藩说:“不修养自身,何谈立德?秉钰,你初来京城,我们小别如新婚,我常常与你逗笑,你当时说我好坏,说我变坏了之类的话。”

“嗨,夫妻常有的闹事,不足作为话题。”

曾国藩说:“秉钰,告诉我,你嘴上骂我好坏,心里是否在窃喜?你真心欣赏我那样的坏吗?”

“哎哟,又来了!坏不坏,这辈子也只有你了。”

“夫人,如果我改变以往,你是否会认为是在疏远你,不喜欢你了?”

“你要怎样?”秉钰问。

曾国藩认真道:“常言道,妻财是一宫,妻财皆为己所受用;而我却悟得,妻财皆为我所敬,这一用一敬之差别,可谓做人之真谛。”

秉钰问:“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曾国藩回话道:“秉钰,理学,我是非学不可,非修不可。但我想得到你的支持。如果,我以后和你说话,不再像以前那么随便,夫妻之事也不像以前频繁,请你理解我,不是我变心,理学首先要戒的就是欲。”

秉钰鼻子哼了一声:“好端端的,突然和我说这些?行吧,只要你不出家当和尚,一切随你心意好了。”

国藩接着道:“我可否申请,将我的铺盖搬到书房几日,以便修身和读书。”

秉钰极不情愿地:“好,我支持你,希望你早日成为圣人!明日起,我也修炼尼姑!”

秉钰委屈地说着要走,国藩一把拉住:“秉钰!我只是暂住书房几日,并不是就...我在节欲,不是戒欲。你放心,我不会做和尚,你想我的时候,若不好开口,就在窗棂上绑根红绳,我便会知道。”

“你拿我当什么?潘金莲啊?和自己丈夫还须挂暗号!”秉钰话毕跺脚走出,国藩自嘲道:“唉,男人修身妻子都不予宽谅...哦对,泽儿等我喂药呢。”

............

赵楫在公事房拿着本书,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一个手下官员进来拱手道:“大人,听曾国藩同屋人说,这些天,他天天在坐班,不曾有缺。”

赵楫再次问道:“他真的天天都在坐班?确定?”

“他们屋一共五人,我问了三人,都是这么说的。”

赵楫思忖片刻,说道:“嗯,忙去吧。”手下应声施礼出了屋。赵楫喃喃自语道,“看来,曾国藩这个梗,算是与我作下了。遇到这样的属下,也真算遇到了钉子。”他反过来一想,“我担心他做甚?他就是长翅膀飞,也越不过我的官爵,还怕他有朝一日,给我小鞋穿不成?”

............

国藩腋下夹着一叠手稿,拎着途中买的羊肉,从前院径直走到陈源兖的客厅。陈源兖正抱着本书在看,见国藩进来:“哟,你老兄好早,我刚刚进家。”国藩将羊肉放在桌上,“弟妹饭做好了吗?”

“没呢,在做。”

“我路上买些熟羊肉,你拿过去让弟妹切一下。”“熟肉,切还不快。不急,先喝杯茶。”陈源兖说着便为国藩斟茶,国藩从身上掏出个钱袋,放在岱云面前。“什么意思?”岱云问。

曾国藩说:“里面五两是你自己的,另外五两我是给你用的。”

陈源兖玩笑道:“曾大人发财了?”

曾国藩莞尔一笑:“会馆的钱,管账先生一定要我拿回家保管,就算暂借一时。明年年底,如数归还就好。”

陈源兖说:“有借用自然是好,怎么还呢?”

曾国藩说:“年后,我们不就发明年俸禄了?万一年前,我们再收些炭敬也可救救急。老家来信,也说要给我汇些钱的,先把这个年对付过去再说。”

陈源兖说:“那我收回我的五两,你的钱你留着应急。你家人口比我多,借着钱给我用不合适。”

曾国藩说:“你的钱不也是借的,怎么就给我了?嗨,没工夫和你扯这些。快让弟妹做饭去,我要饿昏了。等下,竹茹先生他们来,碰到我们还在吃饭不礼貌。”

陈源兖起身要走,国藩拿起钱袋提醒道:“这个这个,放在这里不好看。”

陈源兖拎起钱袋和羊肉出了屋……

冬夜北风嗖嗖,京武站在国藩家的大门口,边跺脚边叩门。张升将门打开,见是京武,连忙请让:“啊,贵客贵客!”

京武忙问:“张大哥,沅甫少爷在家吗?”

“在在,他在自己房呢。”

“那好,我找沅甫有点事。”

京武说着径直向国荃的屋走来。他站门前干咳了声,屋门打开了,国荃惊喜地叫道:“京武哥,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京武进了屋,国荃关心道:“您吃饭了吗?”没等国荃把话说完,京武打断道:“坐着坐着,这么晚来我怎会不吃饭。”京武从身上掏出封信,“家里早上就收到了,我娘怕信上有急事,我下午收工,一进门,就催着我赶紧给你送来。”

国荃低头一看,见是荷香从蒙古来的信,说道:“当初,我将地址留在您家,是不想让大哥知道我与山寨有过多来往,担心大哥骂我不务正业。您看,现在离得远了,还让你跑来送信。”

“嗨,不送信,我不也要来找你聊天嘛。”

国荃说:“京武哥,您稍坐,我让家人泡茶过来。”

京武忙起身道:“哎...不用不用,一整天都在喝茶。信给你送到,我这就走了。”

国荃拉着京武的胳膊:“你走我可生气!凳子没暖热就要走?”

京武说:“你还是看信吧,我在这儿影响你看信。”

国荃淡笑一下:“小弟岂是重色轻友之人?不是我这两天染了风寒,前天就找你去了。”

京武忙说:“误解误解,我绝不是那意思。”

“京武哥,我藏有很多心里话,自己激动了好多天,正好你过来。”

“哦,那一定要听听,什么事让你激动了好多天。”

国荃说:“我不在跟师傅学武嘛,最近,在跟师傅学跑御马!”

“哇,跑御马?那可是真本事!南苑就有个晾鹰台,往年每逢五月,皇上都要亲临晾鹰台观八旗走马。只听老人们说,倒是没见过。据说,骑士比的不是速度,而是以跃马换位定高下。”

国荃点头道:“对!骑手要同时驾驭两匹马,从马背跳到另一匹马上,不失足便为过关。啊,想想就很激动。”

京武提醒说:“兄弟,玩这个可是危险不小啊。”

国荃诡秘一笑:“玩的就是这个激情!京武哥,下次,你一定要为我去捧场。”

“捧场绝对的!但我还是嘱咐你,千万小心了,弄不好能摔个残疾。”

国荃感叹道:“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岁?再两个十八我都过半百了。人都说有来世,我不相信。即便有,这辈子的事下辈子也不会记得。所以,好不容易明明白白地做回人,我干吗不珍惜?前世我是谁,来世谁是我,我才不管。这一世的我,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为此殒命也死得其所。”

“沅甫,你的豪情真是让哥钦佩!你简直岳飞再世,气冲霄汉!”

国荃嘿嘿一笑:“我相信,岳飞定是与我有着不解之缘。可惜,他比我早生七八百年,想和他聊聊天,做个兄弟的情分也没有。在京城,您是我最知己的兄弟和朋友,心里话能和您吐吐,是我最最开心的事。”

京武说:“兄弟,英雄气概没有年限和朝代,哪个朝代不出几位绝世英雄?”

国荃点头道:“京武哥,您真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您不能急着走,我去泡茶,我尚有很多很多话没和您说呢。放心哈,我这有地方住,大不了今晚不走了,我们整夜长谈!您稍等,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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