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国公夫人也就慢慢地回过味来,这为难新妇之事,不外乎都是两个媳妇挑唆的。
此事上自己也是耳根子软,听了人的教唆,说“这阮家女出身低微,是偏房妾室所生,能够引得世子爷非她不娶,恐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机手段,太太可要好生提防着”。
如今看来……那两个媳妇才是真正的心中藏奸之人。
玉鸾离开之前,就听见宣国公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才缓声道:“你是世子夫人,叙哥儿日后也是要承袭爵位的,这主理中馈之事……还是让你也跟着熟悉一下,日后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话便是要让她接手管家权了。少女眉心间不由得微微一动,她早先从殷叙口中得知,如今府中的大事决策权在宣国公夫人手中。
而府里内外上下的细枝末节,具体事务,则是由她那两位妯娌一同裁夺着处理。
其中杨氏好强,手中权力比二嫂陈氏要高出好几倍。
自己要争权……主要的对手便是这位在府中经验盘踞多年的大嫂子了。
少女收敛起心思来,垂下眼睫,低低道了一声“是”。
今日这豁出去的一闹……也算是得了好处,不仅让婆母站在自己这一边来,还争得了管家权。
午后,林妈妈就只好将哭哭啼啼的银珠送去了二公子的清风院中。
“老奴见过二夫人,这是银珠,”对着二夫人,林妈妈也只得满脸堆笑道,“大太太说了,银珠姑娘往后就侍奉二公子,由二夫人调教着,也让她学着伺候公子。”
陈氏本就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分明是送进三公子院里的人,被那个阮家女一哭,就把人哭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添堵!
再看那银珠一眼,兴许还不太情愿,两只眼睛红肿如核桃一般,当真是个美人胚子,西施落泪。
她心口起伏,就不由得轻轻冷笑了一声。
“还是我那三弟妹有手腕……瞧,只要掉几滴眼泪,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这话听着像是对宣国公夫人不满,林妈妈垂眼侍立,不敢接话。
陈氏再是不愿,也只得把人收下。林妈妈转身离开之前,银珠连忙伸出指尖拽住她的衣角。
“妈妈救我!妈妈……你一开始可是说会帮我,让我给世子爷做姨娘的!这算什么?”
林妈妈也没法子,本是想拿捏别人,谁知却被人家回过头来,狠狠地咬下一口血肉!
她一狠心离去,剩下银珠犹自哭个不停。陈氏听着心烦,冷笑着寒声道:“你还哭,我才要哭呢!”
说着,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上前,拉着她左右开弓地“啪啪啪”扇起耳光来。
“晦气的东西!在主子夫人跟前也敢见哭声,难道你还敢不情愿不成?”
一连扇了十多个巴掌,陈氏才淡淡吩咐:“把她拉下去关起来,好吃好喝地待着,别叫瘦了以为我容不下人。”
“是。”两个丫鬟答应着,把伤心欲绝的银珠拉下去了。
春霞院,花厅之内。
“啪嗒——”一声巨大的脆响,婢子端着茶盏缓步迈进门内时,瞥见地上的花瓶碎瓷片,都不敢大声喘气。
小心地上前,把茶盏奉上,悄悄打量一眼那年轻的妇人,只见杨氏面色阴沉如水,气得心口起伏不定,满脸怒容。
“夫人喝口茶,消消气……”婢子低声劝说道,茶碗才递上前,就见女人抬起指尖用力挥开,嗓音里压抑着怒气。
“阮氏不过一介中等官宦人家的小小庶女,放在我娘家也不过是做姨娘勉强够格的玩意儿!”杨氏咬牙切齿地谩骂道,“如今也要跟我争管家权了,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双眸中精光一划而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冷声吩咐。
“……把刘晨家的叫过来。”
次日一早,少女就唤人将管理内宅器具和钱财的两个管事妈妈请到花厅里来,自己一面翻看登记的物册钱册,一面有什么问的也好当场请她二人解疑。
玉鸾才翻了翻管理金银器具的册子,就发觉出两条不对劲之处。
她的素白指尖点在册子的其中一条上,缓缓念出声:“……十三年春,大房借出一架沉香木雕八仙如意纹镶玉屏风,却一直没有归还的记录。”
“……十四年夏,大房借出一盆碧玉水仙纹盆景、一架紫檀木莲花纹美人榻和四个紫玉仕女纹春瓶……也是都没有归还记录。”
少女就忍不住轻轻蹙紧眉尖,抬眸望向二人,嗓音平缓地询问:“这些物件可不便宜。是还了没登记,还是没拿回来呢?”
这两位管事妈妈,一个叫张宝家的,一个是刘晨家的,都是前院管事的媳妇。
闻言,张宝家的就摇头坦然回答:“这些东西大都是杨夫人亲自带人来拿走用的,说是要摆着见客,显摆富贵。不过从没拿回来过,奴婢们也不好追问。”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有理有据。少女就把眸光落在另外一人身上:“刘妈妈也是不敢问?”
“嗐,”刘晨家的就一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杨夫人是什么身份,她来要,我们只有给的份呀。”
“而且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刘晨家的就笑盈盈地劝道,“杨夫人也是自家人,她拿点物件去摆在房中,也是为了在外客跟前面子上好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可若不是玉鸾今日这一查,管家的大权都掌握在杨氏手里,真有人会查这些东西么?说不准哪日就被杨氏悄无声息地做了假账补上。
她心中思绪微微翻飞,指尖慢条斯理地将册子阖上,轻轻摩擦两下,就嗓音轻快地开了口。
“今日有劳两位妈妈走一遭,事情繁杂,我才接手也理不清,暂且放着。”她就仿佛对这不合规矩之处视而不见一般,微微带笑地吩咐一声,“秋绣,送两位妈妈出去。”
秋绣就笑盈盈地上前。少女敏锐地留意到,当她说“不查了”时,刘晨家的眉眼之间飞快地掠过一抹得意,张宝家的则是神色如常。
待秋绣送走了二人回来,少女指尖捧着一只茶盏,缓缓抿下一口,淡声问道:“怎么说?”
“奴婢给张宝家的塞了二两银子,让她回去买茶喝,她倒是收了,还跟奴婢说向您道谢。”秋绣就一五一十地道来二人的反应,“刘晨家的……却是不肯收,说回夫人的话是分内之事,不敢受赏赐。”
秋绣就揣测道:“娘子,是不是刘晨家的两袖清风,更可靠些?”
“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