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看着许世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许世肩膀上,时间倒流,修复了他的手臂:“犟种……”
许世疑惑地看着时序:“干啥呢这是?”
“给你疗伤。”时序没好气地说,“去吧去吧,本来是想让你参透时间力的……”
时序话没说完,许世就走了。
“真是走的干脆啊。”时序笑了笑,张开手掌,掌心流淌着时间,“在你身上留了一股力量,不知潜移默化中,能否让你开悟,毕竟你可是…杰作啊……”
…………
将军和季龙成的战斗已经打得相当激烈了。
二人的战斗打崩了整个聚集地,临近的聚集地发来支援,高尧佩和楚阔把平民接上船,遥望这场战斗。
“猎神来的好慢啊……”楚阔心里盘算着。
大陆被黑色力量侵蚀,化为源源不断的能量涌向季龙成,将军的力量已经消耗过半,季龙成依然生龙活虎。
“要输啊……”爆发,将军比不过季龙成,至少将军几次爆发都没对季龙成造成什么有效伤势,持久……就季龙成这个情况,论持久估摸着也没有哪个传奇能比过他。
季龙成的实力本就在将军之上,即使癫狂多年。
将军的力量一直剧烈消耗着,他需要不断充盈自己的武罡来对抗季龙成的侵蚀。
而季龙成一直都是满状态,不过下方的东西都被吞噬殆尽,只剩下没什么特殊能量的海了……
“不对……”将军不经意瞥见撤退的人群,“那些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也是他的后备隐藏能源。”
季龙成没有武器,只凭双手和将军厮杀着,将军感觉每一次接触,自己都会被吞噬大量能量。
船上,楚阔、高尧佩、天算·陈青春凝视着战场。
陈青春并没有巡天使级战斗力,但他的地位并不低于巡天使。
陈青春看着远方,自知插不上手:“楚司主,猎神还有几时到达?”
“按理来说,已经到了。”楚阔摇了摇头,“估计是路上碰到什么了。”
“会是什么呢……”陈青春意有所指。
“……”楚阔叹气道,“天算,有些事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都太天真了。”
这说的鸡扒啥啊?高尧佩挠了挠头,没有听懂。
看来是什么镇御者接触不到的情报呢。
天算地位特殊,差点当上国师的人,即使实力没到,那也是跟巡天使平级的。
“天真,哼。”陈青春冷笑一声。
“天算啊。”楚阔把手按在陈青春肩膀上,用了点力,“当初算出这道生机的,可是你师父啊。”
陈青春一把拍掉楚阔的手,略有些怒意:“那你也不能舍弃……”
“不会再有了!”楚阔知道陈青春要说什么,斩钉截铁打断道。
…………
这是灾难前的一次提案,代号·火种计划。
知晓的人寥寥无几,甚至如今的巡天使们也不是每一个都知晓。陈青春还是他师父告诉他的哩。
东胜这边也就司主们、龙、许世、前任巡天使、领袖知道。而这些人也基本就能决定东胜的未来走向了。
奥古塔罗也差不多。
理想城除了判官谁都不知道。
开玩笑,那个时候理想城议员个个都是热血高校,有了能力,青年热血延续个十几二十年没什么问题吧?知道这种事那不得翻天?
提案的内容也很简单,总结下来就一句话:是否要用九成的人口换取全人类文明的胜局。
九成都少了——十不存一是教材书里写的,真正死的还要更多。
这跟电车难题不一样,不是这个轨道上躺一个那边轨道上躺十个让你选死哪边的问题。选错了,不仅那十个人要死,另一个轨道上的人也要死,拉杆的都跑不掉。
当然,即使执行了火种计划,人类也不一定延续,只是用九成的人换取“希望”罢了。
当初的提案,楚阔记得……真的很沉默。
沉重到,没有一个人敢发声。
是保全所有人,然后死到临头,安安心心死去吧,还是牺牲大多数人,赌一个生机出来。
前任东胜国师算过了,算了千万遍,把自己寿元算断绝,生机也只有那一线,逆神给的那一线。
最后是人类妥协了,通过率百分之百。
理性讨论,这是最优解。
即使有再大的不满,也不会否决这个提案,毕竟这是真的唯一的办法。
最后干这事的还是逆神,如果是人类领袖自己要这么干,即使这个选择正确也要遗臭万年。名声暂且不提,若能存续文明,千古骂名担上又如何?只是这样难免有人要反,不能保住所有人,那剩下的人,暴动几乎是必然的。
即使挑明危机,人们信了,也没多大用,这可是死他吗九成九的人啊!一大家子都不见得活的下来一个。
这事,是绝对不可能让人类自己来做的,人类来做,结果不可能比现在好。
况且,相比于人类自身,天灾才显得无可奈何不是吗?
…………
在那事后也有讨个说法的……
楚阔看着空中的季龙成,悠悠又是一叹。
陈青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天下,拦住许世的能有几个?
没有人能做到,能拦住许世的只有神。
逆神!
“如果那样……猎神就赶不过来了。”楚阔目光炯炯,“将军不一定能赢,到时候,我去搏命。”
空中,将军和季龙成的战斗彻底达到了高潮。
黑红色武罡肆虐于天际,将军的气力并非无穷无尽,尽管剩余不多,但此时确是最高峰。
季龙成手握黑色长剑,那是他炼化一整个探索区得来的武器。
两把长剑接触,形成的冲击波抵达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季龙成将将军手中的灭煞之剑劈飞,而将军迅速反应过来,挥拳,携带黑红武罡的拳击瞬间突破音障,击打在季龙成身上,将其击落海面。
“嘭!!”
季龙成沉入海底,只见海水都染成黑色,接着宛如堵塞多年的井盖突然通了般,无数海水被吞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随后一头黑色水龙冲天而起,季龙成傲立龙首,持剑斩来。
武罡爆裂,将军向一旁偏移,险之又险躲过季龙成一剑,黑色剑气咆哮奔腾,破开海潮卷起风暴。
将军以气为引,指挥着灭煞不断穿梭于水龙身躯之间,与季龙成的黑剑碰撞,黑红色武罡缠绕于手,一次次将来犯的巨龙击退 。
在又一次击退水龙后,水龙调整身形,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扭动,随后,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浓郁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如同吞噬一切般向将军吞去。
将军全身武罡沸腾,燃烧起黑红气焰,右脚踏出一步,踩住水龙下颚,双手高举,抓住巨龙两颗龙牙,巨大的冲击力顶着将军向前,冲向天空。
武罡喷涌而出,在将军身后凝造出一对黑红羽翼,诸武道的气息火焰般推进,止住巨龙向天的力量,将军奋力一甩,将龙头掷出,摆脱了巨龙的压制,同时,大量武罡汇聚于手掌。
“捉龙!”覆盖着黑红武罡的手一把扼住水龙的咽喉,季龙成平淡回眸一看,正要回斩,将军发力,将翱翔天际之龙拉向海渊,“镇海!”
季龙成身体失衡,从龙首上跳出,巨龙则落下,电光火石之间,巨龙砸向海平面,又是激起万千波澜。
将军追击,黑红武罡长虹般奔涌,一道拳携将军势必破敌的意志咆哮而出,季龙成回剑抵挡,无匹的力量震得季龙成脱手,手中黑剑脱落,还未来得及拾取,一道攻击又迎面斩来。
“破!”将军只手一招,飞在空中的灭煞化作流星,落入手中,对着季龙成的方向,迎风斩出一道剑气。
季龙成没有躲,伸出手喷发着黑色能量,剑气还未抵达身前,就被吞噬小半。随后竟然是直接用手抓住剑气,生生将其捏碎。
剑气被捏碎,炸成满天暗光,隐藏在暗光之后,将军紧握长剑,直直刺向季龙成心脏。
似乎感受到什么,季龙成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抓住将军的剑刃,死死握住。锋利的剑刃和季龙成的黑色能量摩擦出火花,终于,剑尖在季龙成胸前三寸止步不前。
黑红武罡流转,将军一脚直踹将季龙成击退,从他手里将长剑抽出,接着长剑舞出一道圆轮,当头向季龙成斩去。
季龙成将双手交叉向头顶格挡,卡住将军落下的一剑,可这一剑圆轮怎会如此轻易挡住?
“噗呲……”
季龙成的手被切开一道剑痕,将军乘胜追击,接连舞动长剑,第二剑出,在季龙成手上留下更深的伤痕,第三剑,剑势更强,如浪潮般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随着第三剑落下,季龙成双手尽断。
将军的叠势并没有随着季龙成断手而告一段落,而是挥砍出了第四剑。
黑红气息,红色更甚,几乎能滴出血来,巨大的圆弧如被吞噬殆尽的血月,仅剩一线圆弧,却足以斩断万物。
快准狠!
以将军的力量来说,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击了。
季龙成来不及闪避,但他诡异笑着。
来不及思考太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提起全身气力,血月圆弧当空斩下,只见一颗人头高高飞起。
却不见血。
将军突然明白了什么,回身格挡,却慢了一步。
在水龙坠落之处,一抹黑光闪烁,即使将军已经有意识地回防,却依然被这偷袭击穿身体,右腰被摧毁,只留下一个血窟窿。
“噗——”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将军,受到重创,喷出一口鲜血,从空中坠落。季龙成宛如黑夜死神追来,黑色能量蠕虫般涌动,探出手扼向将军的咽喉。
但将军不愧是将军,即使受创,依然没有放下手中剑,将军运起仅存的武罡,挥剑逼退季龙成,一击脱离,整个人偏离原先坠落轨迹向另一侧坠去。
季龙成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化身黑色彗星向将军疾驰。
一道磅礴的云气阻拦在季龙成的必经之路上,而后一抹漆黑吞噬洁白,白云中裂开一道黑色的口子,季龙成轻松破开楚阔的阻拦,可就是这白云拦路,视野丢失的刹那,将军的身形消失不见。
这自然不会是将军要反攻。
高尧佩把将军转移到船上,此时将军全身“呲呲”往外冒血,很快就染红了甲板。
季龙成目光传来,令高尧佩心中一寒,天威般的压力袭来,高尧佩冷汗直流,所幸三把云剑打断了季龙成的锁定。季龙成的注意转移到楚阔身上,只是瞬息,楚阔全体云气破散,化作黑色气流被季龙成吞入口腹。
战斗至今,季龙成的战意正是巅峰,比刚刚破封的懵懂是强上一倍不止。
季龙成的目标还是将军,楚阔这些巡天使充其量就是几只大点的虫子……说是虫子不太恰当,说是路边的鸡倒是差不多。
黑色彗星坠落,即将落在船上,可以预见的,没有将军阻拦,这一座聚集地根本活不了几个人。
陈青春面色凝重,一拉高尧佩的手,把他拉开。
不是他不想保将军,于情于理,将军都是很重要的,关键是保不住。
高尧佩作为这里唯一的巡天使级空间能力者,纠缠能力是足够的,至少能拖延的时间比楚阔长些许。
在高尧佩、将军一起死和将军一个人死之间,陈青春选择了保下高尧佩。
“斩!恶!绝!!”突然一道声音打破船上死人一般的绝望。
季三思站的位置挺靠前,这里除了几个巡天使级战力、陈青春等人,就他这些接近镇御者的人离得最近。
“小季吧?”陈青春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白……”季三思抽出腰间一柄制式长剑,全身上下血脉崩裂,鲜血不要钱似的飙射而出。
这是他第一次短时间内连续使用白割,他绝对承受不了。
“个……呃……”那个字没有说出来,季三思喉咙全是甜甜的血味,但手中的剑却是毫不犹豫地挥出。
“季龙成你个逼样的,这他吗的是你自己的崽啊!!”陈青春咆哮般吼道。
不知是听到陈青春的话还是看到了季三思的脸,亦或是感受到了季三思身上的气息,总之,极速下降的彗星,产生了片刻的恍惚,恍惚之间,速度慢了。
虽然只有片刻。
但白割的出剑速度毋庸置疑。
“三……思……”
…………
“哎……老逼季龙成,真以为自己成了猎神就了不起啊?”陈青春略显无奈的声音传来,在这暗室里回荡。
“咳咳……我总得为那些逝去的讨个说法吧……”季龙成脸色苍白。
“你他奶奶的,当初投票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现在刚成猎神,许老爷子啥事都给你交代好了,你整这幺蛾子?”陈青春指着季龙成鼻子骂,“刚突破啊,刚上任啊,前程大好啊,东胜也才刚稳定下来啊,你是见不得情况变好是吧?你整这死出?”
“啧……”季龙成翻了个白眼,骂骂得了,做都做了还能怎滴啊。
陈青春骂够了,随之又叹一口气,凑近季龙成耳边,天算之力掩盖天机,轻声道:“守卫已经支开了,今天就是你要走的最好时候。”
季龙成瞳孔收缩,随后恢复自然:“走?走去哪?”
“季龙成!!”陈青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个逼样的,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你这犟种!你孩子还没出生呢,你老婆还病重呢!”
“老陈啊……”季龙成目光冷静,仿佛没听见陈青春的话,自顾自说着,讲述自己的故事,“当初通过决策的时候,我是东胜的龙,如今我剑指神明,这是我身为东胜之龙、新任猎神给百姓的交代,我过不去心中这道坎。”
“……”作为老友,陈青春听季龙成这么说也只好沉默。
“忤逆神明……若是今日我走了,那些神明的怒火谁来承受?既然我这么做了,那我就不能走了。”季龙成看向一个方向,陈青春也扭头看去,天算遮蔽天机的力量散去,略一演算,发现那是季龙成妻子在的方向。
“你……后悔吗?”
“不后悔。”季龙成扯出一抹笑意,继而神色暗淡,“老陈啊,我家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内人……怕是会死。”
“……什么玩意?!”陈青春愣了一下,“不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呢?”
“我和她说过,我心里这道坎啊……过不去。她和我都知道,我迟早有这么做的一天。”季龙成言语中透露出温柔,却也含着一抹坚定,“那因果神明我们都见过,一根因果线,决断了整个世界没于汪洋。”
陈青春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只要这么做了,你的血亲都会死?”
“是啊,所以我要赶在我崽出生前把这事干了。”季龙成抬头,隔着屋顶仿佛看到了天空,“只是啊,我唯一唯一,对不起她啊……”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陈青春抓住季龙成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咳咳咳……”季龙成被逆神打伤还没恢复好,脸色苍白剧烈咳嗽几声,“老陈啊,我们认识多久了。”
“你他喵的怎么还托孤上了?!不许说,你个狗日的得活着!”
“那会啊,我初一,你高三,我们那会好像是为了抢一个球场打起来的吧?”
“呼……”陈青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冷静下来,没办法,挚友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谁不失控呢,“是啊,后来不知怎滴,我们反倒成为好朋友了。”
“诶对咯……”季龙成缓缓回忆,“那时我记得,你高考完就给我看小说,我看了好多武侠小说,天天跟那些混混打架,害的老子只能上个普高。”
“没上中专就不错了。”陈青春撇了撇嘴。
“啊也是,总之,我那会说过,我要成为‘侠’。”
“看小说看的。”陈青春神色一软,“不过啊……你现在确实成了侠。”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季龙成几乎做到这一步了。
“我死后……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嗯。希望你那崽子别跟你一样犟,我来教他,三思而后行。”
“嗯……她也快死了,我应该先她一步,那时候,他可就成孤儿了。”季龙成吐出一口气,陈青春甚至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三思后行啊,可以的话,叫他季三思吧……”
“好……”
“老陈啊,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抹去那孩子身上的因果啊,新生儿,因果沾染不深,你应该能斩断吧。”
“能,一定能,老子拼了这条命也得能,老子做不到,给我那师兄磕头我也要求他来做。”
“哈哈……那可真是……多谢了……”季龙成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两行浊泪。
“谢啥啊,都几把哥们。”陈青春强装冷静,笑着拍了拍季龙成的肩膀。
陈青春转身,似乎过去了很久,一片恍惚,眼前是一个洁白的病房。
婴儿的啼哭传来,陈青春愣愣地看着,看着那带着温柔笑容的女人。
“弟妹……”陈青春的声音颤抖。
床上的女人身体逐渐凉了,陈青春看着女人的眼睛,那尽管虚弱却依然闪亮的眼睛。
“这孩子,就交给我吧。”
“拜托你了陈哥。”女人听着孩子的哭声,微微一笑,“龙成他啊,太傻了。但谁让我爱上他了呢……”
“那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陈青春也是陪着女人笑了笑。
“陈哥啊。”女人的意识逐渐模糊,“那孩子就拜托你了,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了,别跟他爸一样拼来拼去……。”
临走前,名为母性的光辉照耀着整个房间。
女人神志不清,只是痴痴说着,说来说去也就那两句话。
直到她彻底失去气息,弥留最后一句话:“可惜看不到他长大了。”
“放心吧,我……”陈青春神色复杂,“会让他成人,安安稳稳,平平安安。”
…………
“呵……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