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叫你去看看巧兰!”听见学生问,林老师说。
“老师请坐。”草根拿来一张板凳叫林老师坐,林老师坐下了。他问:“巧兰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不好怕是难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是越来越消瘦!”说到伤心处,林老师不由得抹了一下眼睛,又擤了一把鼻涕。接着说:“老师知道巧兰对不住你,可老师还是希望你看在同学的份上,去看看巧兰,看看还有不有法子,救救她,那个样子真的是太痛苦了!”
林老师这么说,草根想林巧兰一定是出现了恶病质一样的癌痛。不然怎么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一时有点自责起自己来,他不该因为林巧兰移情另嫁了,就不管她的死活。毕竟悔婚的是自己,而不是林巧兰。依照之前给林巧兰的诊断和治疗,她就算不能治愈,完全可以带瘤生存的。
“林老师!”草根还没开口,兰母先说了:“我家老大虽然是医师,但不是神仙,都那样了,他还能有什么法子,逆流挽下滩之舟?”
“我知道,医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林老师低声说:“是,是人都会走。只是她实在是太痛苦了,看着都让人心痛呀!”
“妈,别说了!”兰母还要开口,草根制止道,转口对自己的恩师说:“老师,我跟你去看巧兰,有不有办法就不敢讲了!”
“那谢谢你,没办法也是巧兰她的命!”林老师说,站起来先走了。草根进房去拿上止痛药囊和一些医用的东西装进手袋,便出房来了。
“老师,地主对巧兰好吗?”下到坡脚追上林老师,草根关心地问。
“不好啊,巧兰身体日差,吃不下饭,一吃就吐,整晚整晚痛得睡不得觉。大都是他们母子造成的,唉,未成得到是龙天鸟,到手了便是草里蛇呀!”林老师长长叹一口气,接着说:“巧兰服你原来的方子没有用了,她不好意思来你家复诊换方。叫地主来,他一天推一天不来。后来你外出了,叫他去寻你,他更不去了,巧兰的病也就日重一日了!”
草根当然知道权炳坤母子的心思了,当年能那样对待林佐堂,现在肯定还能用同样的态度和手法对待林巧兰了。但他不能把这讲出来,而是问:“为什么不去医院?”
“没钱怎么去医院?”
“怎会没钱,巧兰曾和我讲,她的存款已经到五六位数了呀?”
“别说了,那钱都被那对黑良心的母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哄光了。”林老师愤愤地说:“也不知他们母子给什么药巧兰吃了,巧兰就是听他们的,我们怎么讲就是不听,不到两个月就把钱都取出来给他们了。”
“地主干什么,要用那么多的钱?”
“开木材加工厂呗,等过河上岸就能看到了。”到了岔路口,林老师带头横跨过公路,直插河边,看草根跟后来了,林老师接着说:“今天说买机器扩大规模,明天说买木材扩大生产。巧兰鬼迷心窍也都信他的,把钱都取出来给他了。连我的退休金也用了不少呢。”
“怎么连老师的退休金,也用了不少?”草根忍不住问,林老师解释说:“不是巧兰病情严重了吗,找不到你,叫地主拿钱送巧兰去医院,地主说钱都用在买车和木材上了。不能见女儿不救呀,所以我就出钱送医院了!”
“那怎么不在医院治疗,又回来了?”
“不是听说你回来了吗,加上治又治不到,巧兰闹出院,我想想就来叫你了。”
“那巧兰呢,现在回家住,还是在权家住?”
“回家住了,那对母子一声都不做,也没去医院接,怎么去权家?”过河上岸了,林老师往村北一指:“看,那就是他开的木材加工厂了,电刨电锯响得正欢呢!”
草根朝北一看,果然那有一个工棚似的院子,电刨电锯之声从那传出在山边回荡。
林老师不再说话,草根一时也不知找什么话来说好。所以师生两个就这么直插到对河村的机耕路上,进了对河村,再到了林家。
“巧兰,爸叫得草根来了!”林老师走进堂屋便说。
“师母好,巧兰在房里吧?”看见林母从林巧兰的房里开门出来,草根问道。
“在房里!”林母边抹眼睛边让草根进房,说:“巧兰,你爸喊得医生来了!”
盖着被单躺在床上的林巧兰虚弱地睁开眼睛,三四个月不见,她又恢复到才回来的那个样子了。不,比刚回来的那个样子还丑,至少那次在车上见到她,她还能行走。此时的她虚弱得起身都艰难,眼睛了青的,那脸小得不能再小了,人也消瘦得不能再消瘦了,典型的癌症后期恶病质。
“别起来,在床上一样可以诊脉的!”看见林巧兰挣扎着要起来,草根连忙劝止道。
“人家能起来的!”林巧兰很硬气地爬起来,可是还没坐稳她又躺了下去。嘴里叨道:“这身体呀,怎么不受控制了!”
“别说话,躺好帮你诊脉了!”按住林巧兰躺下,草根便给她诊脉了。拿了右手,拿左手,林巧兰的脉如弹石一般硬而散,表示肾气已绝到了极点。草根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问:“伸舌苔给我看看?”
林巧兰伸出舌子,那舌尖和舌边如同火烧似的红。舌苔又白厚得像白米粉加上白糖蒸起的发糕一样雪白。证明胃气已经衰败到了极点,中医书上说,没胃气者死。没肾气者绝,胃气肾气皆绝了,离死期还远吗?
看着草根皱眉沉思,良久不说话。林老师和老伴一时担心和害怕得眼泪自出,林巧兰则是故作轻松地问:“人家没几天时间活了吧?”
“别乱讲,吃点药会没事的!”草根当然不能把胃气肾气皆绝七日死的话讲出来了,特别是当着林老师夫妻的面,那不是等于要恩师夫妻的命吗?
“哟,老吵什么时候来的?”正是草根苦苦思索着,怎样开方逆流挽舟,把林巧兰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时候。权炳坤走进房里说。
“你来干吗?”草根还没开口,林母便问了,语气里满满的是怨恨和指责。
“妈,我来看看巧兰呀,她这个样子我一时都放心不下呢!”权炳坤装着可怜说,跟着检讨自己道:“山里要忙,屋里要忙,老妈子身体又不好,唉苦了巧兰,也苦了爸妈!”
“忙你就去吧,这里有我们呢!”林老师不软不硬地说。
“是呀,你个大忙人,就不用在这里诉苦了!”林母接嘴说,话里带着讥笑和讽刺。
“爸妈,巧兰都这样了,我哪能一走了之,再忙也得抽时间陪陪巧兰的呀!”看着林巧兰闭眼一声不吭,草根也不说话。权炳坤问草根:“老吵还不开方等什么,人家好拿方去镇上捡药。巧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说了他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呸呸呸,瞎乱说什么丧气话,有兰医生来了,巧兰不但不会有事,而且会好起来的!”儿子的话一停,权母就进房里说了。她连呸三声,得儿子就是一阵骂。跟着对草根说:“兰医生开方吧,炳坤去抓药回来,老身我负责煎熬。”
权母说了跟着问:“兰医生,我巧兰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
“对,一定会好起来的!”权母点自己名了,草根免为其难地说。他不能冷了林巧兰和老师夫妻的心呀,因为哀莫大于心死。人只有心不死,才能多一份战胜疾病的勇气和信心。
“巧兰,妈的心肝,听兰医生都这样说了,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权母走近床边对林巧兰说:“你呀,一定要坚强点。要不跟妈回家吧,别麻烦你爸你妈了。回去妈管你,为你煎药,为你……”
“妈,别说话了,安静一下由老吵开药行不行?”看着林母要开口,权炳坤忙着打断母亲的话说,权母转得真快,连连说:“好,妈不讲话,兰医生你开方吧。”
草根开得处方了,权母抢过处方递给儿子说:“马上开车去镇上抓药。”
那个时候盘石圩上还没药店,西药村医那有,中药则得到白龙镇上捡了。权炳坤因为开木材加工厂,买有一辆汽车。而林老师又没有车,只能任由权炳坤拿着处方去白龙镇上抓药了。
“兰医生,病也看了,方也开了,走,去伯娘那吃饭去!”看着儿子拿处方去抓药了,权母说。
“人在我家,怎么去你那吃饭?”林巧兰突然睁开眼睛说。
“巧兰,什么你家我家的,那不是你家吗?”看着林巧兰要变脸,权母说:“好,好,妈不说了。就在这请兰医生的饭,妈这就去要食材。”
权母回去一会儿拿来一只鸡一只鸭,管林老师和老伴怎么讲。她在林家的厨房便杀鸡斩鸭起来,草根要走,她坚决不允许走。草根只好留下来帮弄吃的了。
等鸡鸭弄得煮好,权炳坤也抓得药回来了,大家在一起吃过饭,草根留下一些止痛药又才得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