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林巧兰和权炳坤结婚了,草根曾经难过好一阵子。等犁耙放下秧,又种罢早稻,他一气之下便背起行囊,拿上手袋又出门了。
草根辗转在周围几个县中,又是治病又是看风水。眼看他和劳先强买的那个牛崽满五个月进六个月了,他这才回来牵回家。
因为他知道劳先强的脾气,超过短时间可以,超过时间长,不补钱劳先强是不会让他把牛牵走的。同时也得回家收割早稻,插种晚稻,妹妹也快要生孩子了。妹妹妹夫就不能回来帮忙收割早稻和插种晚稻,他也要做自己的嘛!
令草根没想到的是,他到马鞍山,劳先强不但想要加他的钱,还想着昧良心连牛也不打算给他。
“老吵,这是从哪里来?”草根刚刚在县城汽车站下车,走进候车大厅,准备买票去石龙,就有一个人问了。
“外县!”抬头看是林志林,草根问:“红灯,是你,才来县城还是回去了?”
“回去了!”
“来县城干吗?”
“开三级干部会!”宋支书死了,林志林便顶他的缺,做了潮河的村支书。问:“你呢,是回家还是又去哪里?”
“打算去石龙!”
“我还讲,跟我去潮河耍几天呢!”
“跟你去耍几天,有什么事吗?”
“我和新荣打算收罢早稻谷子,种下晚稻禾苗以后便结婚,叫你去帮选个日子!”
“干部也信这个?”
“我就无所谓,可新荣,非要喊你去选个日子结婚不可,你可不能推呀?”
“那也不用着跟你去朝河呀,报出你和新荣的出生年月日,在这里人家就可以给你掐结婚日子了。”
“怎么这样懒,去人家那走一遭,耍几天就不行了?”
“不是懒,是没时间!到石龙办点事,人家马上得回去收割早稻谷子了,没看禾都黄熟了吗?”听草根这样说,林志林道:“这样讲,那你就在这掐日子!到结婚那天,记得去帮写对子做主持啵?新荣一定要按传统老一套办婚礼呢!”
“这个可以,到时候我一定去!”林志林讲了他和宋新荣的生辰八字,草根就在候车室里给他掐日子了。说:“今年国庆节是个好日子,特别适合你俩的生辰八字。就用这一天好了!”
“好呀,用这天就用这天!最容易记,也最有纪念意义了!”林志林拍手叫好,又令道:“到那天记得去人家那里啵,等你写对联和做主持。”
“记得,放心吧!”
分手了,草根便买票搭车来石龙了。他在石龙路口下车,刚要走去马鞍山。一个身穿白的确良衬衫的男青年迎面走来,老远就喊了:“老吵准备去哪?”
“马鞍山!”看这个男青年是林永松,衬衫上唯一的那个口袋里还插着一杆钢笔,白金做成的笔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都是盛夏了,林永松仍穿着一双擦得铮亮的三节头皮鞋。昂首挺胸,阔步向自己走来。草根故作惊讶道:“哎哟喂,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干部!”
“对,这次叫干部,还真让你给叫对了,人家现在做计生专干了。”林永松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原来在一个月前,他与已做副县长的原公社书记在县城邂逅。这个副县长主抓计划生育,得知林永松落选不做村干部了,就任命他做了石龙乡的计生专干。
“是吗,那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祝贺你了!”草根用半认真半溪落的口吻说,心想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天生我才必有用。林永松做计生专干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他不怕得罪人。
“不和你说了,有事到乡政府找我!”只听林永松很傲娇地说,说了还故意甩一下他新剪的分头。
“一定!”林永松志得意满地走了,草根也就向马鞍山走去。远远看见马鞍山时,一个青年迎面跑了来。看是同学劳又禄,草根问:“憨子,急急忙忙要去哪?”
“叫医生,老妈叫肚子痛练地打滚的!”看是草根,劳又禄呼吸气粗说:“老吵是你,遇上你就好了,我就不用去镇上喊医生了!快跟我走吧!”
“走就走!”草根说,他本来就是去马鞍山的,又是医师,自然不怕跟劳又禄走了。
“你来马鞍山有什么事?”边小跑,劳又禄边问。
“噢,和黄头买得的那个牛崽足月了,我打算来牵回去!”草根的话一停,劳又禄便说了:“那个牛崽,还真像你说的,是个宝家牛,太好了,比一般的牛崽都会吃草,如今毛光水嫩的,黄金一般亮,才半岁,竟然像个一岁般的牛崽那么大了,看着都让人眼馋!”
“是吗,那我可得谢谢黄头和他老爸了!”
“谢谢?我讲你听,不增加钱,你可能别想把牛牵走的!”劳又禄提醒说,见草根笑,他问:“黄头要结婚了,听说了不?”
“没有听说呀,姑娘是哪的?”
“闷妹,你讲是哪的?”到马鞍山村下了,两人往上爬,很快就进劳又禄的家了。
“哎哟喂,痛死我了,死仔的,还不喊得医生来嘛!”还在屋外便听见一个年老的妇人在房里怨痛,喊死连天,拍打床板冬冬响的了。
只听一老年的男人说:“怨什么怨,有这么快吗,镇上有十多里远呢,禄子才去几久?最多也才十多分钟,怎么回得来?”
“爸爸妈妈,我喊得医生来了,就是年初来的那个同学!”劳又禄进房就说,看见母亲搂着肚子在床上练地打滚的,杀猪般叫喊。他几乎用近似哭的声音对草根说:“老吵,快救救我妈吧!”
“别急,不用怕!”草根放下背包和手袋,不慌不忙拿出止痛药囊,说:“叔娘,忍一下,躺好,别动,很快就不痛了”
到底是成年人,劳母听话地忍着痛躺床上。草根把药囊放于她的肚脐上,不到两分钟,劳母便不叫痛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我妈这得的是什么症候,痛得这么要紧?”看着老妈子睡去了,劳又禄问。
“我看看!”草根伸手就摸劳母的脉,边摸边问:“叔娘有几久不打虫了?”
“打什么虫?”劳父和劳又禄异口同声问。
“蛔虫呀!”见同学和父亲不懂,草根解释说:“就是我们常说的潮虫!”
“小孩子要打虫,大人也要打虫呀?”
“要,小孩子半年要吃一次打虫药。大人八个月到一年也得打一次虫,不但可以防止蛔虫症,还可以防止钩虫病引起贫血呢!”
“这样呀,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见讲,大人也有蛔虫病!”
“看就是蛔虫病了,蛔虫太多了,把肠道给堵上了,有的还往胆里钻,怪讲不痛得练地打滚的!”草根停止摸脉笑笑说。
那个年代厕所是露天的,又爱用大粪浇菜,各种卫生条件都不达标,所以不但小孩有蛔虫病钩虫病,大人也有蛔虫病钩虫病。
“那你给点药片给我老妈子服!”听了草根的解释,劳又禄要求道。
“像叔娘这种情况,不能吃西药片,只能服中药,慢慢的让蛔虫拉出去!”草根边说边拿处方笺开了打虫处方,递给劳又禄说:“马上拿去镇上抓药,回来就煎给病人服!”
劳又禄去镇上抓药了,草根和劳父说一声,便来劳先强家了。
劳先强已在小山脚下,老村原旧址上建成房屋了。同他一起在小山脚下建房的还有三四家,劳先强比另外几家水子(钱)足,还用青石彻了一个有两米高的围墙。把三间粉刷得雪白的瓦屋围在中间,阳光下但见闪着银光。
院门大开着,还在老远就听见收录两用机播放出地方彩调剧《王三打鸟》了。
走进院子,便见大门大开着。劳父劳母双双坐在堂上一侧的木制沙发上闭目听彩调剧巜王三打鸟》的录音磁带。一台新款收录两用机就放在香火柜下的一张八仙桌上。
“伯父伯母,好有闲情逸致呀!”草根还在大门外便说了。
“什么闲情逸致,太阳太大了,刚刚从外面回来,随便听听解解乏呗!”劳父劳母睁开眼睛,看是草根一下还有点脸热起来。不好意思说:“兰先生是你!”
“对,是我,伯父伯母,不欢迎呀!”草根把手袋放在堂屋另一边的木制沙发上,再把背包也脱了放一边的沙发上。半认真半开玩笑说。
“欢迎,欢迎呀!”劳母马上起身到八仙桌上给草根,倒了一杯凉茶。边递来边说:“刚刚,我们还说明天去你那,你却来了!”
“去我那有什么事?”
“强仔要结婚了,去你那选一个日子结婚,顺便把牛送给你!”
“先强要结婚了,对象是哪的?”草根明知故问,一开始听劳又禄说,劳先强和桑日花恋爱要结婚,他心里不由得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了。
“木龙的,姑娘还是他们同学!”劳父劳母并不知道,草根和桑日花恋爱过,所以说话,一点也不过脑子。
“那先强呢,去哪了?”看不见劳先强,草根问。
“不是打算送牛给你吗,他去后弄要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