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道走进了宁寿宫偏殿，嬿婉正要行礼，澜锦却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十三岁的小姑娘笑吟吟的，已经不似从前才入宫时青涩莽撞的样子。
“格格，这可使不得，还是奴婢来吧。”
嬿婉赶紧起来，试图拿走澜锦手上的东西。
然而少女轻轻一躲，直接给嬿婉倒了七分满的茶，又先让嬿婉入座。
嬿婉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便也不再推辞，仍旧有些诚惶诚恐的坐下。
“嬿心姐姐这会儿来，想必是皇后娘娘找和敬公主有事情？且应当是要紧事吧。”
澜锦笑的温柔，款款坐在嬿婉对面，正好挡住了嬿婉想要往外面看看的视线。
嬿婉有些尴尬收回目光，稍稍平了平心绪，看着眼前的少女温和弯眸。
“是，娘娘找和敬公主要问些事情，只是不凑巧，和敬公主这会儿才回来，奴婢现在就……”
“娘娘想要问的，想必是嘉妃娘娘那天看见的那一幕吧；确切地说，娘娘应该是想问很多关于和敬公主和我的事情吧。”
这话里有些意有所指的味道，嬿婉敏锐听出来澜锦话里的意思，明显是两个女孩之间有些私隐的悄悄话，见不得人，也不能入耳。
甚至还是和敬公主故意瞒着母亲，和目前自己唯一的朋友才能讲的话。
“但，那些话已经被嘉妃娘娘听去了，皇后娘娘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还请格格不要拦着奴婢，奴婢也是看着和敬公主长大的，自然也会稍稍护着公主。”
嬿婉笑的依旧温和，只是澜锦也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
少女脸上的笑容是与璟瑟截然不同的温婉，这倒是让嬿婉想起，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的时候相当养眼的样子。
“难道嬿心姐姐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知道嘉妃娘娘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嬿婉脸色突然微微凝固，她在脑海中思量片刻便反应过来，虽说脸上还有些犹豫，但语气却已经坚定不少道：
“你们……和嘉妃娘娘约好的？但是，为什么。”
嬿婉一瞬间有许多问题，然而澜锦轻轻抬手，拦住了嬿婉想要继续往下问的话头。
“嬿心姐姐，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你就让舒嫔娘娘与和敬公主再说说话吧，后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澜锦呷了一口茶，腕子平稳放下茶杯，眼眉低垂，像是西湖烟雨旁垂下的温柔的柳梢。
嬿婉在心里揣测，为什么这事儿连舒嫔都能掺和进来；在琅嬅看不见的角落，已经长大的女儿究竟做了什么呢。
*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在这儿坐着了。”
外头没有通报的声音，进来的也只有意欢。
她今儿穿的素雅，婉婉约约的一缕浅蓝，上头点缀着深浅交错的花鸟，十分有意趣儿。
嬿婉起身想行礼，却被意欢拦了下来。
“坐吧，嬿心，不必和我行礼，我原也是不在乎这些的”
嬿婉下意识感觉意欢话里有话，但也拿捏不准。
毕竟宫里的娘娘们说话都是一层叠着一层的，让人根本拿捏不准。
因此嬿婉想先带着璟瑟回去，但她眼神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她。
意欢知道嬿婉在找谁，轻轻勾起一抹笑容，脸上的表情也柔和的很。
“和敬公主已经自己去皇后娘娘那里了，有些事情，女儿长大了不想让母亲知道。”
“但是孩子都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母亲也是早晚要知道的，不如让孩子亲自去和母亲说，倒是别让旁人押送回去好。”
嬿婉点点头，倒是对意欢的话表示信任。
意欢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说话除了有些文人的文绉绉，倒也不是个坏心眼，反倒是偶尔遇见看不过眼的事情，还会跟着阴阳怪气两句。
更何况，皇后御下的后宫向来风平浪静，几乎无人争宠怄气，阖宫的妇人们也都和和气气过日子。
因此，意欢没有和皇后作对，或者说在和敬公主这事儿上说假话的理由。
“舒嫔娘娘这话，似乎和敬公主另有隐情？”
嬿婉想尽量委婉些，但目前的形势，倒也容不得她委婉，干脆也直白的问了。
但意欢也是丝毫不在意，她抿了口冷茶，眼神看了一眼坐着的澜锦。
“嬿心姐姐想的不错，这其中，确实有隐情，和敬公主一日日大了，横在和敬公主来日路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对于一位公主来讲的话。”
嬿婉愣了愣，仔细想了会儿澜锦的话，便不假思索说了句婚嫁。
坐着的意欢和澜锦点点头，然而意欢的表情却有些绵长的遗憾。
“是啊，自古女子都是要嫁人离开家的；自从皇上定了和敬公主的额驸，和敬公主就惴惴不安的，已经惆怅许久了。”
意欢一边品茶，一边有些遗憾的说起这件事。
“嬿心，你或许会好奇，和敬公主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我只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空穴来风，必定是有消息。”
“更何况，即使和敬公主的额驸不是巴勒珠尔，也会有其他人，女人的婚嫁是既定的事实，怎么也躲不过去，就像我，像澜锦，还有你。”
这话说起来有些遗憾的意思，殿里的留下的心腹宫女们有些突然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澜锦直接岔开了话题，把话头重新引回来。
“但是，话说回来，那日我和和敬公主说的话，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因此，即使和敬公主知道嘉娘娘告诉了皇后娘娘，也知道宫里有自己的流言，她也拖到现在，没有和皇后娘娘解释。”
“大逆不道？为何这样说。”
澜锦的目光和意欢有些短暂的相接，意欢叹气，突然伸手盖住嬿婉的手背，她的手心软软的，带着些花草的清香。
“嘉妃并不是坏人，也并没有故意要走漏风声，实在是这宫里出了某人的内应。”
“与其让那人百般试探，最后捅到皇上那里，让皇后和公主下不来台，没有脸面，不如先让嘉妃和皇后说了，和敬公主再去和自己的母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