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坐下，喝了一口茶之后，直接对陈鹤鸣说明了来意：“陈老，我在江龙江老师那里听到了您复原的《秦王破阵乐》，正好我在拍一部已李世民为主角的电影，就想来向您请教一下这首曲子。”
提了一句江龙，这并不是为了和陈鹤鸣套近乎。相反，这是为了给江龙在陈鹤鸣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林煜尊敬陈鹤鸣，但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和江龙这样的打交道。
和江龙打交道，要用钱，和陈鹤鸣打交道，却要用心。对林煜来说，用钱可比用心简单多了。
所以帮江龙在陈鹤鸣面前刷下存在感，让陈老多教点东西给江龙，林煜为的是自己以后的方便。
“江龙？”陈鹤鸣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奥，是他呀。”
林煜在心中给江龙掬了一把同情泪。知道他和老恩师不熟，但没想到能不熟到这个地步啊。
其实也不能怪江龙。陈鹤鸣的弟子实在是太多了。此老心中并没有多少传统的门户观念，只要是在燕京音乐学院听过他课并且成绩还可以的，基本上都算是他的弟子。
陈鹤鸣还没退休的时候，一半的工资都用来给弟子们制作黑胶唱片了。
而且，现在的大学生和老师之间，虽然都不太熟，但至少都有个微信，逢年过节的，也总得给老师群发个消息，让老师对自己有个好印象，方便考试的时候捞一把。
但陈鹤鸣连微信都没有。他用的还是那种只能接打电话收发短信的老年机呢，且常年不看短信。这让江龙想在老恩师面前刷存在感的难度变得极高。
不过，从今天开始，江龙这个名字至少能在陈鹤鸣脑海中比较显眼的位置待上一段时间。
而陈鹤鸣接下来说的话，才是让林煜喜出望外：“《秦王破阵乐》呀，你还真是来巧了。”
林煜惊喜道：“莫非您真的在此曲的复原工作上有所突破？”
谈到自己的工作，陈鹤鸣的精气神都显得更旺盛了起来，他自得道：“准确地说，是老朽和一个霓虹友人，联手完成了此曲的重新修订。”
修订？是修订而不是复原？这是不是意味着，找到了原谱？
林煜心中的惊喜之情更甚，以至于都忽略了陈鹤鸣话里的另一个重要信息：一个霓虹友人。
林煜问道：“陈老，不知道，能否让我见识一下这一曲新修版的《秦王破阵乐》？”
在林煜充满了期待的目光中，陈鹤鸣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自然可以！你来得还真是巧，我今天下午正好要和池田二郎一起去乐队呢。”
“池田二郎？霓虹人？”林煜这才注意到了这个信息。
对这个民族，林煜可没什么好感啊。
陈鹤鸣神色自然，道：“你放心，池田二郎和一般的小鬼子不一样，他是一个挺纯粹的艺术家，而且从小就很向往华夏文化。”
林煜虽然心中还是带着几分狐疑，但陈鹤鸣都如此评价这个池田二郎了，他也不好和老前辈唱反调，就姑且先相信此人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霓虹人吧。
既然下午还要一起出行，林煜自然就留在陈鹤鸣这里吃了中午饭。
现在是暑假，陈鹤鸣的老伴在社区义务地给孩子们上音乐课，那边管饭，所以中午不回来。
但陈鹤鸣也有一手好厨艺，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西红柿三个鸡蛋，做了一锅西红柿鸡蛋汤面，然后他自己只盛了一碗，剩下的大半全进了林煜的肚子。
陈鹤鸣对林煜的观感是真的很不错，这年头，这样朴素，细致，能接受粗茶淡饭的年轻人，难得啊。
结果这种好印象，只保留到陈鹤鸣下楼，看到林煜那辆在这个小区里显得格格不入的汽车的那一刻。
林煜也有些尴尬。他这车是今年林振业刚给他买的，就，支持国产啊，所以每出一个新款，就买一辆，不过分吧？
两年前在金鸽奖得了“最受欢迎演员”的那辆奖品，那辆橙黄色小旋风，林煜是对其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新鲜感，但真要说驾驶体验，那还得是这种大尺寸的SUV啊。
对了，这车就是用那什么大数据模型训练出来的，智能程度很高，林煜一靠近，电动车门就自己打开了，林煜小心地把陈鹤鸣扶到二排坐下：“陈老，您请坐。”
陈鹤鸣刚想对这车发表点什么意见，二排的按摩座椅就自动调节到了零重力模式，硬是把他到了嘴边的话给晃回去了。
车子很平稳地开到了乐团的排练场所门口，林煜先跳下车，又把陈鹤鸣给扶了起来，然后直接就让这车自己去找车位了。
看着自己开走的汽车，陈鹤鸣再次欲言又止。
一个留着仁丹胡，长相很符合林煜对霓虹人刻板印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对陈鹤鸣道：“哦，陈桑，欢迎你来这里！”
这话就有点让林煜不舒服了，一个小霓虹，在华夏的土地上以主人的姿态对华夏人说欢迎，这很难不让林煜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
陈鹤鸣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还没有多想，笑着说道：“池田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林煜，一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他希望能在电影里使用咱们修订的《秦王破阵乐》。”
虽然对林煜的好印象已经打了很大的折，但在外人面前，陈鹤鸣终究是没有落林煜的面子。
池田二郎依旧一副恭谦有礼的样子。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陈鹤鸣气得浑身颤抖：“什么《秦王破阵乐》？不好意思，陈桑，我们就讨论过这首曲目吗？”
陈鹤鸣急了：“就是我们这些天修订的那首曲子啊。乐团排练的不就是吗？”
池田二郎露出一脸戏谑的神情：“陈桑，我想你记错了，前几天我给你看的曲谱，是我们大核民族的《招核舞曲》，可不是什么《秦王破阵乐》啊！”
事实证明，或许霓虹国真的有那么个别出淤泥而不染的正常人，但面前的池田二郎，很显然并不是。
“你，你，你...”
陈鹤鸣只觉得眼前金灿灿一片，他什么都看不清了，胸口更是一阵刺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