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满脱掉身上的血衣,闻了两下,一脸嫌弃的扔到一边,换上新衣后,来到赫连良平身旁坐下,喝了口水,啧啧叹道:“苦肉计,真不错,一下就把那些护卫给镇住了。”
“苦肉计?”赫连良平蹙了下眉,“你觉得是苦肉计?”
“不是吗?”项小满眨了眨眼。
“当然不是。”赫连良平否认,随即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何时察觉到那几十军棍是假的?”
“进那屋子后,看到了一盆羊血。”项小满顿了顿,“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看来是我想错了。”赫连良平摇扇的手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小满,如果我今日真要赶走张峰,你会怎么办?”
“你不会的。”项小满笑着摆了摆手,可见赫连良平一脸郑重,也渐渐收住笑意,眉头拧了一下,“大哥,这难道不是你跟疯子配合着演的一出戏吗?”
赫连良平没有回答,依旧紧紧地凝视着项小满。
项小满的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微一思忖,一个让他心惊的想法涌进脑海,忙压着声问道:“大哥,难道你……你是在试探疯子?”
“也不算试探吧。”赫连良平起身走到门外,左右看了两眼,见院内空无一人,便将门关上,回到座位坐下,“张峰的武艺,比起项公也不遑多让,这么一号人物在身边,若没有个规矩,日后怕是……”
“大哥!”项小满突然出声打断了赫连良平,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对我有数次救命之恩,你不该……”
“你激动什么?”赫连良平斥道,“事实摆在眼前,张峰确实一拳打断了贺羽的几条肋骨,他武艺虽强,但过刚易折,若不加以约束,日后难免会惹出大祸。
“今日之事,若非说试探,倒也有这么一点意思,但在他甘愿受罚也不肯离开的时候,我便明白这个试探是成功的。”
“大哥,疯子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赫连良平摆了摆手,“张峰对你有恩,那便是对我有恩,今日我也只是借机给他一个教训,要让他明白,即便他武艺再高,也不可随意伤人,更不可无视规矩。”
一次假意处罚,既知道了张峰的态度,也震慑了马场内其他的护卫,本是一举两得的事,却让项小满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心里明白,张峰不愿走,是看在与他的情谊上,二人历经过那么多次的生死,早已亲如兄弟,不然以张峰的脾气和实力,又怎会心甘情愿受那四十军棍。
可话又说回来,不论是什么情谊,总是经不起试探的,一试探,也就变了味道。
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赫连良平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站了起来:“你们受了罚,也该做做样子,这两日就在屋子里好好养着吧。”
项小满嗯了一声,看着赫连良平离开,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躺到床上歇着去了。
也就在他躺下后不久,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马场之内。赫连良平听到护卫禀报,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扇风纳凉。
待秦光和楚江把张宝昌带到面前,看见他那一身血迹,以及断了的手指后,赫连良平的目光从秦、楚二人身上一扫而过,继而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张族长,昨天还精神矍铄,今日怎的却是这般狼狈了?”
“公子好手段,何必多此一问?”张宝昌虽然有些虚弱,却不愿在一个小辈面前落入下风,言辞依旧有些不善。
赫连良平微微摇头,指了指秦光与楚江:“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把你绑来,若你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他笑了笑,“张族长,说说吧,手指为何会被砍断?”
张宝昌脸色一沉,将手背到身后,凝视赫连良平:“你究竟是什么人,能养得如此一批手下,居然可以不为权财所动?”
“呵呵,原来如此。”赫连良平立刻就明白了,这老小子是想收买秦光和楚江,不禁又是轻笑一声,“张族长,你应该庆幸,他们没有直接杀了你。”
张宝昌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赫连良平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他们可不是我的手下,至于我究竟是什么人……张族长,你可知道北凉?”
“北凉?”张宝昌愣了一下,眼睛逐渐瞪大,“贺氏商行?贺良平,赫连……良平,你是……你是北凉皇室赫连家的人?”
“正是。”赫连良平点点头,叹道,“张族长可还记得两年前,我曾跟你说,只需顺势而为,在下担保张氏一族还会再有鼎盛之日。”
“你……”张宝昌还没从赫连良平的身份中反应过来,此时听到这话,瞬间有了猜测,“你想复国?”
赫连良平不置可否,指了指四周:“我现在想要的,就只是这个马场。”
“马场?”张宝昌一怔,怒极反笑,“赫连良平,这就是你最初的目的吗?说是合作,实则早就觊觎张家这一份产业了,因此不惜杀了我张家的管家,今日更是绑了我这个张家家主!”
赫连良平语气平淡:“张族长,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本来是互利共赢的。可你急功近利,想要借助乱世重振张家,完全忘记了我说过的话。”
“你身为张氏一族的族长,为家族考虑无可厚非,这一点我很能理解,可你不该想着单方面撕毁协定,更不该想着利用聂云升来威胁我。”
他猛地一合折扇,沉声问道,“你自己说,若你站在我的位置,又会如何对付你自己?”
张宝昌无言以对,生意场上利益为重,这是亘古不变的,怪就怪自己没有与对手较量的实力,更何况现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生意了。
他苦笑一声,叹道:“赫连良平,成王败寇,老夫无话可说,能否最后求你一件事?”
赫连良平眉头一挑:“张族长请说。”
“放了张家。”张宝昌盯着赫连良平,浑浊的眼眸中,带着满满的乞怜,“我张氏一族传承百年,到我这里却是四子亡三,还请你高抬贵手,留下我仅剩的那一点骨血。”
赫连良平摇了摇头:“张族长,你觉得你家那位七公子,会轻易放弃这个马场吗?”
“我可以写信。”张宝昌急道,“我写信,让他变卖家产,带领全族回幽州老家去。”
赫连良平再次摇头:“就算我放了他,朝廷也不会放了他的。”
“朝廷?”张宝昌愕然,语气急迫,“朝廷为何不会放了他?武烈皇帝在世时,是为了防止各世家大族与军中交往过密,才令我们举家西迁,可张氏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张氏了,就算搬回原籍,朝廷也不会追究的。”
赫连良平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木屋,轻声说道:“张族长,朝廷一定会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