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族长张宝昌,膝下育有四子三女,可惜的是,长子张熙与六子张隶,都因抢夺贺氏商行的马匹,被赫连良平带影卫暗杀,四子张惕也曾在铁勒部犯边时,公然违抗军令,被时任平北将军的罗晋下令活活打死。
“七公子……”赫连良平沉吟道,“若我记得不错,那位七公子名叫张屹,年纪才不过十五吧?他要马匹作甚?你给他了?”
“没有。”贺羽说道,“他行事太过嚣张,嘴里不干不净,属下瞧不过眼,卸了他两条臂膀,打了一顿后赶走了。”
赫连良平微微颔首,随即又无奈的叹道:“贺羽,你这性子要改一改,那张屹现在是张家的独苗,万一有个好歹,与张宝昌不好交待。”
“属下知错。”
“呵呵,你这样处置倒也算不得错。”赫连良平笑道,“张宝昌既与我有约,就该约束自己的儿子,无缘无故来此强行索要马匹,给些教训也不为过,我会找机会同他理论。”
贺羽点点头,沉默片刻,又说:“公子,那张屹来此索要马匹,许是与近期定安城的兵马调动有关。”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项小满与张峰的目光。
“定安的兵马为何调动?”项小满问道。
贺羽抱拳道:“回项公子的话,半月前,曲阳郡陷落,朝廷震怒,责令冀州七郡,调府兵二十万收复失地,定安郡便在其中。”
几人默然,心里都在想几日前看到的那一队传令兵,果然与前线战事有关。
赫连良平倒是听出了贺羽话里的其他意味:“你的意思是,张屹索要马匹,是想卖给定安府兵?”
“这只是属下的猜测。”贺羽答道。
“猜测?”赫连良平冷笑一声,“哼,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若真是如此,这就不仅仅是那一个黄毛小儿的贪心了……”
他顿了顿,“行了,这些事我会去了解,没其他的事了,你先去忙吧。”
贺羽应了声是,与几人告辞,转身出了木屋。
“大哥……”
赫连良平摆了摆手,打断项小满的话:“这里面的事情可能有些复杂,一切都等楚江回来再说。连续几日赶路,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项小满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与张峰和楚江各自找了一个房间,这几天的逃亡让他们疲惫不堪,此时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很快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赫连良平独坐屋内,静静地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眼下的局势还算在他的意料之中,包括朝廷调动兵马,以及项小满被通缉,只是张家的突然异动,却让他不得不产生警惕。
“张宝昌,你可不要犯糊涂啊,不然……”
定安郡,定安城,张家。
张宝昌坐在书房内,眉头紧锁,目光在面前的信笺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将其放在了烛火上。
火光跳跃,很快便将信笺吞噬,化为灰烬。张宝昌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阴沉。
“主君。”门外传来一道声音,管家张平推门而入,看到张宝昌凝重的面色,微微一怔,“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张宝昌摆了摆手,沉声问道,“人走了?”
“走了。”
“嗯。”张宝昌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问,“张屹的伤势如何了?”
“并无大碍。”张平回道,“昨日便请大夫看过了,两条手臂脱臼,已经接上了,休息几日便可无恙。”
“那就好。”张宝昌微微颔首,拿起茶杯,没有喝又放了回去,“张平,朝中有人传信,曲阳郡失守,龙颜大怒,此次调兵,会不顾一切收回失地。”
张平蹙了下眉,这个消息他几日前便已知晓,却不明白自家家主为何会因此事忧心忡忡:“主君,朝廷调兵遣将,乃是常事,您为何……”
“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的。”张宝昌打断了张平的话,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沉吟道,“曲阳郡地处要冲,连接冀、豫、雍、兖四州,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陷落,定会引起各方争夺,如此一来,战火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冀州七郡,兵力本就捉襟见肘,如今又强行抽调二十万大军,若是战事顺利,自然无话可说,可一旦战事陷入僵局,冀州的防御便是形同虚设。”
“主君,您的意思是,有人可能会趁虚而入?”张峰问道。
张宝昌微微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堆灰烬上,声音低沉:“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草原部落,还有幽州的宇文一族。宇文崇泽野心勃勃,声势愈大,就连罗如虎也久攻不下,冀州全境空虚,定然有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收回目光,凝视张平,“可这,也是我张氏一族的机会。”
张平心中一惊,立刻就明白了张宝昌话里的深意。
张家以贩马为业,也可说是靠着战乱起家,可在刘武烈统一北方后,张家的地位便有了减弱的趋势,尤其是大召分裂后,十数年来的和平稳定,再加上雍州马匹自足,西召不再需要张家提供马匹,更让其地位一落千丈。
而如今,天下又有大乱的趋势,朝廷对战马的需求将会日益增多,这对张家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天赐良机。
“主君。”张平谨慎地问道,“屹公子去马场,难道是您……”
“唉,我也只是想让他去试探一番,没想到……”张宝昌叹了口气,“那位贺公子,确实不好惹啊。”
张平深以为然,刚刚送走的那个蒙面人,周身散发着强烈的血腥气,很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
“主君,您说贺公子派人来打探消息,是巧合,还是在……”
“应是巧合吧。”张宝昌端起茶杯,“他若兴师问罪,也该亲自前来,不会让一个手下人来打听一些不相干的事。”
他喝了口茶,暗暗思忖片刻,突然又问,“对了,刚才那人是问了海捕文书一事吧?”
张平想了想,轻轻点头:“是提了一嘴,叫什么项小满。”
“项小满……”张宝昌放下茶杯,轻声呢喃,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无缘无故,为何会问起这么一个人?难道只是好奇?不对,眼下这种局势,他如何会对一个通缉要犯感兴趣,莫非……”
他正想着,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站在门外躬身说道:“主君,聂将军来了。”
“聂云升?”张平微微皱眉,看向张宝昌,“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张宝昌也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释然:“见见就知道了。”他站起身,对小厮挥了挥手,“去吧,请到偏厅奉茶,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