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正刻,钟声准时响起,宫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陆续进入永昌殿。
群臣窃窃私语,一边低声讨论着昨日的决策和今日可能的议题,一边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楚临丞站在首位,微眯着眼,一言不发,裴涣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不多时,刘闵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步入大殿,群臣跪拜行礼,高呼万岁。
“众卿平身。”刘闵坐上龙椅,目光扫过群臣,最终停留在楚临丞身上。
群臣起身,分列两侧。刘闵的目光也悄然离开,朗声说道:“昨日朕已下旨,命调各地兵马全力围剿叛军,今日便是要商讨具体的行动事宜。”
他看向秦安道,“兵部,你们有何安排?”
“启禀陛下,臣等已连夜商讨出一份作战计划。”秦安道出列,拱手行礼,而后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徐徐展开,“冀州七郡,由冀北定安、兴安、永安三郡抽调府兵六万,冀西恒平、娄襄二郡,以及冀中渔阳、临乡二郡共调兵十四万,合大军二十万,由兵部直接指挥,兵分三路,一路过临乡直取曲阳,另两路向东西展开,一来防止沿途有宵小趁机作祟,二来可与中路军对曲阳形成钳形攻势。”
他将绢帛交给石念及,继续说道,“而幽州和豫州战事,因罗不辞与武思惟皆有持节之权,兵部只需为二将做好后应,免其后顾之忧即可。”
石念及将绢帛奉上,刘闵接过看了看,不住点头。
上面详细记录着七郡六十三县的调兵情况,包括调走多少,还剩多少,以及调走后各郡县的城防力量能应对多大的冲击。除此之外,二十万大军的行军路线,以及战马军械,粮草饷银等军需也列举的事无巨细。
“嗯,不错,此计划甚合朕意。”刘闵目光中透露出满意之色,“武思惟与罗不辞皆是我朝良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高坐朝堂,前线情况不甚清楚,豫州与幽州的战事全权交给他们就好。”
“陛下运筹帷幄,是我朝之福。”秦安道抓住时机恭维了一句。
刘闵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到楚临丞身上:“楚相,你以为如何?”
楚临丞脸色微变,深吸一口气,出列奏道:“陛下圣明独断,老臣愿全力支持,为平定叛乱,重整天下竭尽全力。”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尤其是卢公亮等人更是一脸诧异,昨日楚临丞还极力劝谏,今日却突然转变态度,这难免让许多人感到意外。
刘闵同样一怔,但很快便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脸色也立时恢复了平静:“楚相能明白朕的苦心,甚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临丞,随即又将目光挪向其他臣子,“诸卿,议一议吧,谁可为将?”
卢公亮连忙出列,拱手道:“陛下,楚相年迈,尚有如此决心,臣虽不才,也曾随先帝征讨四方,如今也当为陛下分忧。臣请随军出征,以尽绵薄之力。”
刘闵微微皱眉,卢公亮的野心他不是不知,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他需要权衡利弊。
正犹豫间,裴涣也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卢相乃国之栋梁,领兵出征正当其时。但臣也有一言,望陛下明察。”
“讲。”刘闵道。
裴涣说道:“全国兵力如此调动,国库必将吃紧,百姓亦会受苦。臣以为在调兵遣将的同时,也应减轻赋税,开仓放粮,以安民心。”
“嗯……”刘闵沉吟道,“裴相所言有理,朕会着户部拟出一个章程,减轻百姓负担。”
“陛下圣明,另外……”裴涣顿了顿,接着又说,“此次叛乱,与各地官员的腐败和无能不无关系。臣请陛下借此机会,肃清吏治,对各地官员进行审查,清除那些贪污腐败、无能失职的官吏,提拔那些有能力、有担当的人才,以重振朝纲。”
刘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建议可谓是正中他的下怀:“裴相所言甚是,吏部!”
刘文泰跨出一步,躬身行礼:“臣在。”
“即日起,你亲赴各郡县,对一众大小官员进行审查, 不论官居何职,但有贪赃枉法、尸位素餐之流,依律严办!”刘闵提醒道,“凡有不决之事,可请教裴相。”
“臣遵旨!”刘文泰领命。
朝会继续进行,六部官员就本次军事行动,纷纷汇报了各自的计划和安排,刘闵一一给予指示。
卢公亮因为裴涣的突然插嘴,一直没机会再开口争取主将的位置。直到最后,诸事皆已敲定,仍旧无法置喙由谁领兵,而是又提起谢无赦之死。
“刑部,有关项小满一案,可有什么进展?”
薛永年连忙出列回答:“启禀陛下,臣已向各郡县下发海捕文书,只要项小满还在西召,定然插翅难飞。”
“嗯,好,尽快将其捉拿归案。”刘闵顿了顿,又问,“贺氏商行呢?可有什么要说的?”
群臣无人答话,侍立在侧的石念及忙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昨日散朝后,王司正已率领密令司诸诏狱使离京调查。”
刘闵微微颔首,又看向群臣:“贺氏商行应是记录在册的,归谁管辖?”
“启禀陛下,归户部管辖。”户部尚书马邕奏道,“贺氏商行隶属商贾交易,具体事宜有各州、郡、县三府衙门属官统筹,但都由金部司管理。”
户部四司,分为户部司,负责户籍和土地税收;度支司,处理国家的财政支出;金部司,管理国库的出纳和市场交易;仓部司,掌管粮食和物资的储存。.
刘闵闻言,随即传召金部司郎中上殿问话。
不多时,一名中年官员由太监侍卫领着,急匆匆进入大殿,纳头拜道:“微臣金部司郎中杜兆兴,参见陛下。”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杜兆兴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中,官衔虽至从五品,可在尚书省内,平日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今日却被皇帝亲自召见,这让他既感到荣幸,又不免有些惶恐。
“起来回话吧。”刘闵微微摆手,“杜郎中,朕问你,有关贺氏商行,你可熟悉?”
杜兆兴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目光,但皇帝召他来的目的,传旨太监已与他说了,此时自然是皇帝问什么,他答什么:“回……回陛下,微臣熟悉。”
“嗯,详细说说。”
“是……是!”杜兆兴道,“贺氏商行,源于十四年前,在邺邱以贩卖字画起家,一年内增开数家分号,涉及古董、玉器、布匹,后三年继续增开各类店铺十余间,诸如酒楼客栈、米面粮店、金铁器具、乃至于柜坊,质库等,几乎涵盖了商贾交易的各个领域,其发展之迅猛,堪称我朝商行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