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夏步履蹒跚走进来,当看清床上的季子封时,即刻愣住……
不敢相信怎么刚短短两日不见,他就变成这副样子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不说,而且他肤色本来是偏健康的古铜色,现在居然煞白煞白的,再往下看,又是愕然……
天!他脚上怎么起了这么大一个水泡?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铮亮铮亮覆盖住一整个脚面,里面都是透明的脓水,这该是得多疼啊?
她简直不忍直视,同时又非常非常自责,因为当时是她让季子封上去挖棺的,不然那恶灵根本无法靠近他。
看来碧荷的话还是保守了,他如今根本不是病重这么简单,完全是被阴邪之物侵害了身体,才会长出这种怪东西。
“大人,您没事吧?”
小夏挨近床前,先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又看见拿着针站在旁边的慕霖,猜测他们该不是要把泡挑破吗?这真不失为一个馊主意,因为这和正常的病不一样,当然也不能用常规的方法去治。
“我没事”他欣喜的冲她伸出一只手,但想想又放下了,怕她离他脚太近会觉得恶心,便只关切的问,“你怎么跑到这来了?看你脸色也这般差,该在屋里多休息才是。”
“玉禅道长不说了嘛,我这不是一两日能补回来的,对了!大人……您看见我包里小蛇了吗?怎么突然不见了?”钟小夏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很是急切的样子。
季子封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原来她找他,不是出于关心,而是因为那条蛇,便黯淡的回,“这两日你一直昏睡着,我也没机会同你说,那蛇被玉禅道长要走了,说要先净化一下,等四十九天后再把蛇骨还给你。”
“什么?拿走了?”钟小夏刹那沉下脸,因为蛇尸如果被净化过,那与她培养起来的感知、气息、灵意都会被洗刷掉,就好像被格式化的手机,还如何成为她的法器?字里行间不由多了些埋怨,“大人怎么不阻止一下?那蛇对我来说很重要。”
“张姑娘!”旁边慕潇突然语气不善开口,“就算大人待你再好,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作为他的下属,你有什么权利要求大人给你看东西?况且你没看见吗?身体不舒服的不止你一人,既然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便应该自己看好,别恃宠而骄,没大没小把气撒在我家大人身上。”
慕潇完全是在替大人鸣不平,回来时,他自己都难受成那样了,还愣是坚持把她抱到床上,两日来虽脚疼的要死,却心心念念都是她,一天让弥儿去问八百遍,小夏醒没醒?小夏有没有异样?一颗心都拴在她身上,她可倒好,居然只关心了一句,就开始为一条蛇指责大人,真是白白浪费了大人一片真心。
而这几句话无疑在钟小夏脸上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面孔猛然充血,尽管她也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和季子封之间的差距,但一冲动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思想并没有完全转换过来,骨子里的阶级观念也没那么强,慕潇说她恃宠而骄?也许吧!是季子封的忍让造就了她的得意忘形。
低头羞愧说了一句“抱歉,是我逾矩了”,她转身就要离开。
“小夏……”季子封却急急喊住她,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转头凶神恶煞对慕潇道,“谁允许你这么跟她说话的?跟小夏姑娘道歉!”
可难得的,这次连慕霖都站在了弟弟这边,跨步挡在了他前面,微弓着身道,“大人,慕潇这次说话是欠考虑了些,但小夏姑娘……你也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大人说话,无关身份问题,纯纯是因为大人对你这片心,他回来时身体也已经非常不舒服了,可不管我怎么劝,他都非坚持把你抱回去,还生怕你磕着碰着,一直咬牙硬挺,这几日天天惦记着你的情况,厨房粥都十二个时辰温着,就怕你醒来会饿,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对你有多重要,但依我之见,对你有害的事大人万不会做,所以……你是不是该多念念大人的好?对他稍微和软一些?”
钟小夏头垂得更低,一时间也不知该埋怨还是感谢好了,庙会的事还如鲠在喉,她确实无法再如从前般对待他。
在她的观念里,男女之间就是如此,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不存在暧昧不清这一说,如果他喜欢郡主,就该跟她保持距离,她也不会怪他,但不能一面做出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一面还跟别的女人牵牵扯扯。
而现在……她又为什么要为他表现出来的“痴情”买单?
季子封见她变幻莫测的小脸儿,心潮几度翻涌,无论她任性也好、恃宠而骄也罢,都是他心甘情愿承受的,还轮不到这帮人对她吆五喝六,越想越气之下,便转而对慕霖开火……
“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都出去吧,本官有话要单独与小夏说。”季子封死死攥着她的手,就怕一放开她就逃走了。
慕霖是懂得给台阶就下的,见主子不再追究,领着还气呼呼的弟弟就要出去,可却又被小夏叫住。
“霖大哥、潇大哥,二位请留步。”
见他们不明所以转过身来,她才恭恭敬敬一弯腰,又对季子封深鞠一躬。“大人,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郑重跟您道个歉,刚才是我一时着急,就没大没小忘了身份,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还请别与我一般计较。”
季子封完全没料到她会先低头认错,以她的脾气,该立即呛回去才对,再听她贬低自己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直跳。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夏这样……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慕霖、慕潇更是一阵慌乱,自责自己刚才话是不是真说重了?怎么有种欺负小姑娘的感觉呢?一瞬间都不好意思的闹了个大红脸!
其实男人有时就是这样,你要跟他硬碰硬,他不见得会多怕你,但只要你一示弱服软,尤其对方再是个小姑娘,他们肯定立马就会心软。
钟小夏没管三个男人的表情,又自顾自说下去……
“大人对我的好,我都铭记在心,感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关照的和帮助,但我自知已经打扰颇多,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量,也深觉没有胜任记录官这个职务的能力,所以……今日便想正式跟您辞去这个差事了,但您放心,您脚上的水泡我能治,待把方法记录下来,再交给霖大哥,我明日便想回家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皆怔在原地呆呆看着她,尤其慕潇,没想到自己几句话竟会惹出这样的后果。
趁季子封愣神的工夫,她毅然决然抽出手,转身便往外走去,可刚迈出两步,后面就传来季子封要掀开房盖般歇斯底里的怒吼,“张小夏,谁允许你离开了?你敢迈出这房间一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