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道长领着徒弟步入观中,季子封又瞄了旁边的壮汉一眼,才转身钻入车厢内。
阿济塔也不多话,车夫角色充当到底,调转马头继续往季府的方向赶。今日排除万难得到阿祖遗骨,他压在心中多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虽过程凶险,但也终是得偿所愿,心情自然愉悦,念在这其中张小夏功不可没的份上,便也没同季子封计较。
可走到半路,却遇见了前来寻主的慕霖和慕潇,见大人和张小夏都安然无恙在马车里,两人才放了心,要不是这次差事比较重要,他们绝不会双双离开主子身边。
慕霖把自己的马给了阿济塔,并接替了他的位置,当四人回到季府时,外面天色已是迟暮时分。
张小夏一直睡的很沉,季子封不忍心叫醒她,便想把人抱回房间,可一下马车,左脚脚面就传来阵阵剧痛,相较于在邱宅门口的那种疼这次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人,您怎么了?”慕霖心细,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只见主子眉头紧皱、牙关紧咬,连额角都渗出一层薄汗,似是十分不舒服的样子,便伸过胳膊,“要不属下来抱小夏姑娘回去吧,让慕潇扶您回卧房休息。”
“不用!”他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来抱小夏呢?便强撑着继续往前走,可心里也明白,在邱宅归来就有这样的感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小夏也曾提醒过他,可能要生一场大病,但他当时并未往心里去,因为觉得自己一向体质极好,还从小习武,二十六年来连感冒发烧的次数都很少,就算有邪秽也无法沾染上身,然……现在事实胜于雄辩。
每往前跨出一步、他脚面就传来一阵无法言语的疼,并且还伴随很明显的肿胀感、灼烫感,就好似被一壶开水给浇了,待行至一半的路程,他就感觉双眼有些发黑,浑身也变得虚弱无力,到最后完全是抱着不想摔伤她的信念才坚持走回去的。
慕潇、慕霖寸步不离守护在后面,紧张得脸都变了颜色,不明白大人这是怎么了?一瘸一拐的不说,连身体都摇摇欲坠,有两次居然险些和小夏姑娘一起摔倒,看得他们心惊肉跳。但无论怎么想把人要来,他都不肯撒手。
因此,平日一会儿就走完的路,这次硬是用了三倍的时间,等好容易到了地方,也把两人急出一脑门子汗。
进入卧房,季子封轻轻把小夏放在床榻上,还给她盖好被子,又坐在床沿观察了一会儿,仿佛很不舍得离开的样子,而小夏却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看得慕潇直冒火。
他家大人都这样了,还坚持把她抱回来,她倒好!不说起来感谢一下,还睡得跟猪一样。一摆手,示意弥儿、珠莲、碧荷赶紧过去把大人劝起来。
弥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第一个过去,劝慰道,“大人,张姑娘这留珠莲、碧荷伺候就好,奴才扶您回去吧,瞧瞧是不是哪伤着了,好早点请大夫。”
“是啊!”另外两个婢女也趋前附和,“奴婢们已经备下热水、饭菜也煨在厨房灶上,待张小姐醒了就能先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再好好饱餐一顿,您放心吧,我们会把张姑娘伺候好的。”
“嗯!”季子封点点头,可脑袋一晃眩晕感便更甚,但似乎又想起什么,只得抬头虚弱的问慕霖,“库房可有上好的和田玉?质地要最好的!”
慕霖想了一下才回,“有!前几年先皇后曾赏了一块藩国进贡的上好和田玉,成色万里挑一,通体透明无一丝杂质。”
“行,送去给詹师傅,让他、让他雕两个玉坠出来,花样子我要亲自过目。”
其实他现在真的已经很不舒服了,仿佛有两股力量一直在体内冲撞、纠缠,一会儿热得如火烤焚烧、一会儿冷得如置身冰窖,而且脚上的疼痛一直未曾减轻,并如影随形,折磨得他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慕霖慕潇听见主子吩咐却一愣,那块玉可是名副其实的宝玉,世间恐怕都难寻一块,是皇上生母安庆太后所赐,夫人活着时,想用它雕个玉手镯都没舍得,怎么大人脱口便说要做成玉坠了?况且詹师傅可是皇上钦点给宫里娘娘雕首饰的名家,什么人至于让大人费这样大的心思?琢磨琢磨……不禁看了床上睡成猪的钟小夏一眼。
可随即,大人已扶着床框摇摇欲坠站起身,脸色竟比刚才回来时还要惨白,他和慕潇赶紧伸手去扶,却见他双眼一闭,就好像突然失去意识一般笔直笔直向地上砸去,吓得屋内所有人双目犹地瞠大,皆露出无比惊骇的表情。
慕潇更是狂吼一句,“弥儿,快去请大夫!”
*** ***
这一觉,钟小夏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觉很累很累,好像怎么都睡不够一样,偶尔醒来……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就这般几醒几睡,窗外阳光也时暗时明,待最后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才勉强支撑起沉重的眼皮。
可一挺身,胸口立即传来剧烈的钝痛,让她马上又跌了回去,并捂着胸口“啊”地惨叫一声,惊醒了坐在床下脚踏上打瞌睡的碧荷。
“张小姐,您醒了?可是有哪不舒服吗?”碧荷紧张的爬起来,附身在她耳畔询问。
“唔……没、没事”总之就是浑身都疼,具体也说不出哪个部位,她知道,这是体内阴气太旺的关系,而此刻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单单用虚弱来形容了。
“小姐,要奴婢扶您起来吗?”
“好!”她咬牙道,接着慢慢随着她的力道坐起来,等身子靠稳,才又问,“我睡了多久?”
碧荷小脸儿瞬间揪在一起,“您都睡两天两夜了,给奴婢和珠莲吓得够呛,怎么叫您都不醒,期间还找大夫来瞧过一次,可大夫说……您就是体虚,待好好休息过后就没事了,奴婢们这才放心,您饿不饿?不如奴婢喂您吃些东西吧?”
其实她和珠莲都很好奇,这姑娘是干什么的?为何次次都昏迷着被大人抱回来,然后就一睡几天不醒,听弥儿说,她只是大人身边的记录官,可那是文职啊,不是每天在寺里写写字就得了吗?
小夏点点头,“劳烦给我碗白粥就可以。”
碧荷得令,回身去桌边盛粥,然后又折回来要喂她,小夏却坚持不用,就算胳膊一抬起来就酸疼无力、手掌也被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是强撑着一口一口自己吃进去。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只是寄宿在别人家里的客人,不是她们口中的小姐,也没那小姐命,被人如此礼待,不过是看在季子封的面子上,而她又能仗势到几时呢?
这府不是她的,屋不是她的、奴婢不是她的、季子封当然也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