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今晚不知第几次怔愣,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神了,居然隔着木板摸一摸就能知道里面有钥匙。
“拿斧子。”季子封下令。
斧子拿来,递到钟小夏手边,她却没接,下巴冲阿济塔一抬,“给他。”
阿济塔本来就心存怨恨,这下可得到个宣泄的机会,接过斧头,抡圆了就要砍,可钟小夏却好言提醒,“小心伤到你曾祖,一百年的老骨头,几下就震散了。”
斟酌一番……他才收了力气,第一下准确无误劈在棺沿上,接着几下也格外谨慎,看得出来,连自己本身一半力道都没使出来。
钟小夏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其实……就算是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内心深处也会有最柔软的一面。就比如阿济塔,表面看着是一个威武粗犷的草原汉子,杀了霍家、邱两家那么多人,还都是常人看都不敢看的凶残手段,现在竟会如此珍重对待自己曾祖的遗骸。
你能说他、包括他的整个族群,真的那般冷酷无情吗?不能!因为就算再恨邱闫峰,他们也没真的对正主儿怎么样,只是扎了两个稻草人跪在自己祖先陵墓前,而邱闫峰可是真的付诸行动了,还用了这么邪恶的镇鬼煞。
人家都说“死者为大”,但是邱家却连死人的灵魂都不放过。可能恰恰因为这一点,阿济塔才会被气得失了本性,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拿回祖先的遗体。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你真的很难明确断定到底谁是好人、谁是恶人,好人的好有可能是装的,只是转到背后捅刀、杀人于无形,是实打实的伪善,更为阴险可耻,而坏人也不一定本性就坏,或许是遇见了什么欺凌与不公,才导致他们变得面目可憎。
就比如阿济塔,肯定从小就听父辈谈论过自己祖父的丰功伟绩,在他心里……阿克顿就是英雄、是他崇拜的对象,然而死后却遭到这般羞辱,不但无法落叶归根在故土安葬,还被敌对之人分尸而埋、并用邪术残忍镇压了百年,他心中怎能不恨?若无此事,她想他应该会在草原当一辈子淳朴善良的牧民吧,安稳幸福的生儿育女,学飞镖只是为了狩猎,而不是为了杀人。
突然……她感觉小指被勾了一下,侧头望去,原来是季子封,面颊不由升起两朵坨红,用他的手指来勾她的手指,想想就好暧昧的动作。
“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看她一直在发呆,便把自己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压下来问,这下……钟小夏面庞更红了,只得结巴着回“没、没有啊。”
“那一直神情恍惚的”季子封面色担忧,担心她又像上次一样,在阴气太盛的地方呆久了会晕倒。
接着,他竟又做了一个让钟小夏格外震惊的举动,那就是将自己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插进了她指缝间,与她十指紧扣。
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被掩盖在季子封宽袖下,因为天色暗沉,并没有被人察觉到,但钟小夏还是因为那一点一点划入指间的温度而缓缓瞠大了眼睛。
除了错愕以外,还有无尽的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说了看不上她,为什么还总要对她做出这种暧昧不清的举止?
她想甩开他,可是……好温暖的感觉啊!本来寒冷如冰的手被这样一握,周身就仿佛泡进了一汪温泉里,连心都跟着融化了,让她忍不住想发出舒服的畏叹。
因为贪恋这份温暖,所以她迟疑了,却等来了他的解释……
“这样是不是能给你些阳气?可别又晕倒了,省得一会儿本官还得派人把你抬回去。”
真是毒舌啊,原来是怕费事!钟小夏气得腮帮鼓了鼓,又想起他说的可怜她……同情她……便使劲想抽回手,她才不需要他假好心呢。
但季子封哪肯轻易撒开?嘴抿成一条线,试图用调整呼吸的办法稳住过于欢快的心跳,知道她会气恼,但他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牵住她了。
就在这当口,远处传来“咔”一声,是阿济塔终于把棺材砍出了一个豁口。
慕霖无所畏惧的趴在墓坑上看看,然后对钟小夏喊道,“张姑娘,里面太黑了,看不出头在哪,要不要用火把照照?”
钟小夏一惊,立即扬声阻止,“不行,霖大哥快下来。”接着便用力抽出被握住的手,朝棺材走去。
季子封搓搓失去滑腻的手指,唇抿得更紧了,连眉都不悦蹙在一起。
远处,钟小夏正在对慕霖解释原因,“这埋在地下百年的棺材很危险的,由于空气密封,尸体腐败过程中腐气无法释放,就会形成尸毒,不小心沾在身上严重的会危及生命,所以一定要小心。”说着,她从身上拿出个小纸包,把里面的糯米粉顺着棺材裂缝倒了进去。
黑糯米可以降僵尸、白糯米可以治尸毒,这是他们这行都知道的事。
“多谢张姑娘提醒,那咱们怎么把钥匙拿出来?”慕霖问。
钟小夏沉思片刻,不能用火把,因为她怕棺材里会冒出什么不明气体,把火把引爆,也同样危险,其实最快捷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用手伸进去摸,但这样做,需要克服很大的心理障碍。接着……她把目光慢慢放在了阿济塔身上……
阿济塔接收到她眼中信号,似是明白了其中含义,豪爽答应下来,“我不怕,我来摸!”
废话!当然是你去摸,不然还要我摸啊?她在心里念叨一句。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济塔刚一要靠近墓坑,钟小夏腰间的法器竟狂乱舞动起来。
然后便突然自她腰间脱落,“啪”一下砸到地上,一个铃铛从链子上应声而断,叽里咕噜滚到了墓坑之中,极其精准的由裂缝掉进了棺材里。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疑惑的目光都汇聚到钟小夏身上。她咬咬后槽牙,问阿济塔,“你和你曾祖一个生肖吗?”
阿济塔一愣,点头,“对!”
“你父母都还健在?”
“是。”
钟小夏叹口气,“那你不能摸了,不然会伤着你曾祖的鬼魄。”
活落,她无奈的想走过去,却被季子封拽住,“你别动,我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