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以让马车慢点吗?我想睡一下,不然太早回去,我爹看见会撵我出去做生意的。”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然后便闭上眼睛就不动了。
季子封咬咬牙,忍住心中的股怨气撩起窗帘,低声对慕潇道,“告诉车夫,让马车慢点”想想……又加了一句,“越慢越好!”
“呃……是!”
慕潇告诉完车夫,也让自己坐骑速度降下来,好跟上车的进程。可心中疑惑就要爆棚,不明白大人怎么一会儿一变的?
适才抱着张小夏冲上来,就命令马车速度快点、再快点,车夫马鞭都要抡出火星子了,可这会儿又慢点、越慢越好,怎么反反复复、出尔反尔的?而且不是要去医馆吗?怎么又改去五岳大街了?那不就是张小夏住的那条街吗?
人家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他家大人的心思更难猜。看看安静的车厢,他扭过头……算了!大人自遇见这个张小夏之后就频频反常,仆随主命,他也懒得管主家的事!
就这样,马车嘎悠嘎悠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五岳大街,天都要擦黑了。
钟小夏赖在季子封身上沉沉的睡着,最近通灵次数太频繁,再遇见那样企图谋害她性命的恶鬼,元气大伤不说,身体也着实有些吃不消。
上辈子在现代,外婆会严格控制她通灵的次数,一个星期最多两次,而且经期时也是绝对不能招魂的,因为那期间女人阳气最弱、体质最虚,身上的污秽血气也很容易招来邪灵,他们会通过她为亡灵打开的通道爬出来,跟在身边作乱。
所以那时候,她一个月也就顶多通灵几次,还没这几天加在一起的次数多,因此也从来没有过这样难受的经历。总之……就是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街口,因为巷子里太窄,车根本进不去,钟小夏也是被季子封抱下来的。
瞧见小丫头软塌塌趴在大人身上,已经睡得不知今昔是何年,慕潇没好气瞥了她一眼,暗道真是没事找事,放着泰福楼不去,跑到凶案现场门口去得瑟,这下好了吧?但不忍心大人受累,还是赶紧上前打算把人接过去,“大人,还是属下来吧。”
“不用!”季子封没松手,越过他,抱着人往巷子里走去。里面土路很窄、又暗,两旁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是附近住户堆出来的。能看到的地方皆是破烂不堪,又脏又乱,可能这里就是长安城最下层人住的棚户区了。看看怀里的小人儿,季子封不敢想象,她一个小丫头,每天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进进出出、还要出去做生意的吗?
走出约莫十几米后,他便在一个飘出阵阵豆香的院子前停了下来。钟小夏家卖汤圆,肯定要自己准备豆馅,那就是这家无疑了!
可刚站稳脚跟,就听见里面传来张大魁骂骂咧咧的叫嚷声……
“他奶奶的,死丫头!也不晓得回来做生意,一天都不知道跑哪野去了,还得让老子亲自做馅料,真是反了天了,等你回来的,看老子不接了你的皮!不做生意,老子拿什么吃酒?”
季子封皱起眉,接着示意慕潇上去敲门。
啪啪两下,音刚落,破木门立即应声而开,露出张大魁那张面目狰狞的脸,还以为是自己女儿回来了,他抬手便要挥过来,可下一瞬手腕就被慕潇死死擒住,并顺势狠劲向后掰去。
“哎呦……哎呦呦……疼疼疼……”张大魁随着力道往后仰身,嘴里还声嘶力竭哀嚎着,就他这老胳膊老腿,哪经得起这么撅啊,立即疼得呲牙咧嘴、鼻涕眼泪齐流。待看清来人,又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连连求饶,“大人、大人您高抬贵手,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小的该死,小的知错。”
一个眼色过去,慕潇才甩开他手臂。
要不是怕吵醒怀里的人,季子封还真想打这个屡教不改的老东西一顿。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又肯吃苦耐劳的女儿,不知好好珍惜,还动不动张嘴便骂、抬手便打,只知道自己一味吃喝玩乐,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娶妻生子。
忍下心里的厌恶,他举步踏入院内,好家伙……竟比外面还乱,住在这样的环境,也是苦了钟小夏了,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见过她娘,可见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和这畜生爹生活在一起的。
“张姑娘房间在何处?”季子封冷着脸问。
还在揉自己手腕的张大魁听见问话,一刻不敢怠慢的立即窜身过来引路,“大人,您这边请。”
等进入张小珠房间,连看不上她的慕潇都忍不住皱起眉,这哪是什么房间啊?说白了就是个小棚子,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席土炕、和上面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整个房间只有两样家具,一是张破桌子、二是把破椅子,其余什么摆件都没有。
老实说,连少卿家里粗使丫鬟睡的地方都比这强,反正放眼望去,这条件都不足以用“简陋”来形容。
但即便是这种环境,也被张小珠收拾得非常整洁、窗明几净,地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木桌和椅子也被擦得泛着亮光。
而贫瘠的屋子里唯一一抹亮色,就是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小花,嫩绿的叶子间夹着一只粉色花朵,叶瓣冲向窗外,正在蓬勃生长着,就像她的品格那般,不屈不挠、又乐观开朗、无论环境多差也能在逆境中坚强生存。
将她轻轻放在炕上,又盖好被子之后,季子封也没马上离开,反而支着胳膊俯身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仍睡得一脸憨相,才放心的起身。
张大魁将一切尽收眼底,鼠眼闪过精锐的光,他家丫头莫不是一整天都跟这位季少卿待在一起吧?这会儿还亲自将人送回来,又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嘿嘿嘿……肯定就是看上他家闺女了!
看来他家祖坟是真的要冒青烟了啊,能被这等大人物看上,不知是他们父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等好事。若小珠能入府当个姨娘,那他下半辈子不就天天吃香喝辣了吗?想着想着……竟忘了手腕上的疼,嘴角好几次都抑制不住的高高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