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皇帝慢悠悠地喝茶，瞧着玉姝在一旁仔细磨墨，磨着磨着，皇帝放下茶盏，突然问道：
“今日午间你来时，老十七刚好出去，你可同他见面了？”
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玉姝手中的墨条还是明显滞了一下，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婉的微笑，轻声回道：“是，臣妾和孩子们在门口见到了果亲王，孩子们给皇叔请了个安。”
“那你呢？”
皇帝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盯着玉姝。
“臣妾虽是皇上的妾室，但说句冒昧犯上的话，都是一家子，臣妾自然也该与王爷见礼的。但臣妾当时得皇上召见，见礼后就带着孩子们进殿了，也未能问候一声十七福晋。”
玉姝就算在皇帝的注视下也没有慌乱，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皇帝轻笑了一声：“朕打算让老十七去一趟西南，他的福晋独自主持家务，的确是辛苦了，朕打算改日让她带孩子进宫请安。”
玉姝磨墨的手没有停下，淡淡笑道：“皇上做主就是，臣妾不敢妄议。”
皇帝仿佛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玉姝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时间殿内只又轻微的墨条与砚台摩擦的声音。苏培盛却在这时候进来通传，道：
“皇上，四阿哥正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四阿哥大步流星走进殿内，见到玉姝时眉心皱了皱，给皇帝请了安后也给玉姝见了礼。
“皇阿玛早上派人来传话，说有西南的事要同儿子说，不知所为何事？”
这便是暗示玉姝要回避了。
玉姝倒立即看懂了眼色，停下了手里的功夫，请示皇帝，道：
“皇上批折子时习惯喝些参汤提神，臣妾先去后殿盯着小太监们，再给皇上与四阿哥备些茶水点心吧。”
皇帝对她抬了抬拿着念珠的手：“去吧。”
玉姝福身告退，带着菊青去了后殿。她的动作倒快，吩咐小太监们用紫砂壶熬上参汤后便亲自把给皇帝和四阿哥的茶水端了过去，小厦子跟在后头捧着几碟点心。从后殿往正殿走时要经过正殿后排的窗户，玉姝故意放慢了些脚步，听着殿内隐约的对话声传来。
“十七叔对皇阿玛忠心耿耿，从前十叔帮着八叔和九叔在紫禁城生事，他行事果断，帮皇阿玛解决了后顾之忧，儿子也觉得此次西南的事派十七叔领兵是上佳人选。”
“他从前办事虽也算得力，但帝王之家哪儿有什么真正的骨肉亲情，若是亲王太过得势，难免有一日会成心腹大患，你可知道？”
“儿子对皇阿玛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你起来吧，朕不是疑心你。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事要嘱托与你。”
皇帝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既成了家，也该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了。朕想让你同老十七一块儿去，名义上你跟着他学习军务之事，暗地里朕想让你帮朕盯着他。”
“皇阿玛是怀疑十七叔有不轨之心？”
“朕是一国之君，不得不谨慎行事。你只管留意他的一言一行，夏刈那边会给你找个得力的人，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即刻让他回来禀报。”
“是，儿子知道了。”
玉姝心中冷笑连连，皇帝多疑，此次表面上对允礼委以重任，暗地里果然还是信不过他。这军功，真是个烫手山芋。可她虽走得慢些，但也差不多要绕到正殿门口了，在门口候伺的苏培盛见到玉姝几人回来，微笑着准备推开门。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玉姝隐隐听到里边儿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
“倘若与敌军交手时，老十七出了什么意外，你切记以自身安全为重，不必救他。”
玉姝整个人犹如被雷电了一般，怔在了原地，手里捧着的托盘往旁倾去，菊青眼尖手快，立马上前稳住了托盘，小声笑道：
“小主定是累到手酸了，让奴婢替您端吧。待会儿回去后奴婢帮您熬点强筋健骨的药汤儿泡泡，再替您好好捏一捏就没事了。”
玉姝回过神来，有些讪讪，让菊青接过了东西，再笑着对苏培盛道：“想来皇上与四阿哥有政事要商议，本宫不好进去打扰，就劳烦苏公公和小厦子把这些茶水点心端给皇上和四阿哥吧。皇上要喝的参汤已经在后边儿煨着了。本宫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告退回韶景轩了，劳公公替本宫向皇上回禀一声，本宫改日再来向皇上请安吧。”
“是，奴才遵命，娘娘回去的路上小心。” 苏培盛是个人精儿，他又一直站在殿门口，皇上方才的话他也听见了，哪儿会不知道玉姝此刻是为什么心烦。看着玉姝渐渐走远，他瞟了一眼勤政殿，哎，以后还是守得更牢固一点儿吧。
已经快到傍晚，夕阳西下，圆明园树木茂盛，又依山傍水，迎面吹来的风变得凉爽起来。菊青扶着玉姝，慢慢地往回走着。
“小主该坐软轿回去的，何苦自个儿走那么远呢？”
玉姝此刻心里烦闷得很，有些蔫蔫道：
“菊青，你说，本宫该不该把这事儿告诉昭贵妃？”
菊青抿了好一会儿嘴，小声道：
“奴婢不懂这些，只是无论小主想说什么，这都不是您该听到的事。万一被皇上知道您把不该听到的事往外说，恐怕会怪罪下来的。”
玉姝的眉头又蹙紧了几分。
主仆俩就这么默默地又走了一会儿，玉姝忽然停下了脚步。
“走，咱们去叶常在那儿坐坐。”
菊青有些惊讶：
“小主与叶常在并不常往来，怎么想起要去她那儿？”
玉姝勾唇不语，纤纤玉指拨了拨鬓边的碎发。
二人去到叶澜依的住处已是一个多钟后了，叶澜依正独自在自己屋里用晚膳，见玉姝到来，有些诧异。
“姝嫔娘娘吉祥。嫔妾不知娘娘驾临，真是失礼。”
玉姝轻轻拍了拍叶澜依的手背，唇角轻扬：
“妹妹客气了，本宫刚从皇上那儿出来，见傍晚凉爽，想着散步一会儿再回去，走着走着却到了叶常在这里，看来是与你有缘，于是本宫想着进来和你讨口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