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透过窗棱望向庄贵人紧闭的屋门，心里凉了半截：“眼看就要入夜了，庄贵人要是在我宫里出了什么事儿，我也难逃其责……”
“你这儿有个有孕的妃嫔，那些太监宫女怎么会疏忽大意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宫里早产的婴孩不少，昭贵妃妹妹的七阿哥当年也是受惊早产，都是娇养着的后妃，大多数都能平安生产，怎的庄贵人就这样凶险？以我看，此事未必是意外。” 敬妃声音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在理，几个人陷入了沉思。
“可，庄贵人在宫中一向不与人交恶，若非要说有，可能就是从前住在裕妃宫里时被为难过。她的宠幸不多，有孕后皇上顶多就是多来看看，召幸的大多数还是新晋的妃嫔，若要说有人害她，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沈眉庄细细思索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医说是胎位不正，可能是她本身便胎位不正，早不早产都会一样凶险？会不会是咱们多疑了？” 那太医不像说谎，接生的嬷嬷也是玉姝亲自挑的，甄嬛对意外一说还是半信半疑。
敬妃叹了口气：“这生孩子啊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宫里的计谋你我不是不知，皇上如今身子不好，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庄贵人再添一个皇子，有些人未必坐得住，谨慎些总不会错。”
甄嬛点点头：“姐姐说得是，左右采星和小允子已经去请皇上了，咱们且坐着等吧。”
采月先一步带着卫临过来，卫临简单进屋看了庄贵人的状况，把了脉后仔细问了一遍庄贵人的情况就来给甄嬛几人回话。
“回各位娘娘，庄贵人的确是胎位不正，而且拖了几个时辰，已有血崩之势，此刻贵人的脸已经十分苍白。方才槿汐姑姑给贵人灌了一碗参汤，但微臣担心再拖下去，孩子会闷出问题，眼下的确是决定保大还是保小的关键，而且就算要取出孩子，手段也十分残忍，庄贵人恐怕要遭大罪的。”
“没有两全之策？” 甄嬛大惊。
卫临板着脸摇了摇头：“恐怕是难。”
敬妃还是对此事保留疑惑：“胎位不正这事儿，平时安胎的太医可否看出？”
“月份大了后的确能够根据胎动和脉象做判断，但并无十全把握，妇科好的医者是可以看出的。”
“本宫曾经听闻，若是有人存心，可以人为造成胎儿难产？”
甄嬛和沈眉庄被敬妃这句话吓了一跳，就连着卫临也开始对此事怀疑了起来。
“娘娘所言不错，是微臣疏忽了。” 卫临顿了顿：“有些精通妇人生产之事的人，能通过抚摸妇人的肚皮，让胎儿在母亲腹中换位，大夫多为男子，不便与妇人亲近，所以一般都是接生的稳婆才懂。只不过，此法一般用于帮助难产的妇人顺利生产，而非……”
玉姝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白日刚回宫时我进去看了一眼庄贵人，见太医正在为她施针，说看看能不能让胎儿正过来，我就出来了，出来时仿佛听见有个嬷嬷说有谁接生经验多，只要在肚子上摸一摸可能就好了。当时我没留意，如今想起来或许事有蹊跷。”
“快！去屋里把说这话的人找出来，看看是谁碰了庄贵人的肚子！” 甄嬛赶紧对槿汐使了个眼色，槿汐点头应是便快步走了出去。
那一头，采星和小允子脚步倒是很快，抬御辇的人也不敢耽误，一刻钟出头皇帝就来了。甄嬛几人闻声走出殿外，刚想对着皇帝行礼，皇帝大手一摆：“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庄贵人怎么样了？”
还在重新配药的太医也赶到了御前，跪在地上回话：“皇上，庄贵人的情况很是不好，微臣请旨，眼下是要保贵人小主还是保贵人腹中的龙胎。”
“不吉利的话不许说！” 甄嬛瞪了一眼地上的太医，走到皇帝跟前儿，语气软了下来：“回皇上，这个太医一直说庄贵人母子不能两全，臣妾与眉姐姐便请了卫太医过来。卫太医是温太医的弟子，医术向来不错，但卫太医仔细看过之后，却发现庄贵人母子的情况恐怕是有鬼。”
“有什么鬼？” 皇帝狐疑地看着甄嬛。
甄嬛快速把事情陈述了一遍：“皇上，眼下庄贵人母子恐怕真的不能两全，但此事并非天意，而是人为。请皇上做主，一是决定保庄贵人还是小皇子，其二，庄贵人为皇家延绵子嗣，却不幸遭人暗算，还请皇上一定要还庄贵人一个公道。”
甄嬛恭敬地跪了下来请求皇帝，沈眉庄等几人也一同跪了下来：“臣妾们请皇上做主，彻查此事，肃清宫闱。”
本来盼着孩子出生的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盼着老来得子的焦急和喜悦已尽数散去，眸里只剩阴狠：“传朕旨意，庄贵人勤勉柔顺，性行温良，绵延皇家子嗣，能尽其节，着即册封为嫔。” 他微微对玉姝扬了扬脸：“姝嫔，庄嫔是你宫里的人，你就进去把朕的旨意告诉她，让她安心生产，朕，绝不会苛待她的孩子的。”
大家伙儿心里一凉：这是决定舍母保子了。
玉姝上前一步，恭顺地垂着头福了福身：“臣妾遵旨。庄嫔一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典的。” 说完，她强忍着心中翻滚的厌恶，低着头转身往庄嫔的屋子走去。
看着玉姝的身影闪进了那扇紧闭的门，皇帝沉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昭贵妃、惠贵妃，你们两替朕管理后宫，却让人钻了空子，务必要查清此事，给朕、也给庄嫔与孩子一个交代。朕最痛恨后宫这些腌臜事，怨妒争宠就罢了，手伸到朕的孩子们身上，决不能轻饶！”
甄嬛与沈眉庄赶紧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请罪：“臣妾们无能，此事是臣妾们的疏漏，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高高在上地睨了她们两人一眼：“后宫争宠的阴毒之事防不胜防，你们虽有宽待后宫之心，却难猜到那些小人的毒辣，朕不降罪于你们，是要你们替朕把这个人揪出来。”
“是，臣妾们遵旨，臣妾们谢皇上恩典。”
皇帝又晾着两人跪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开口让她们起身。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庄嫔屋里传出了一阵微弱的婴孩哭声，一个嬷嬷抱着刚刚清理干净的小婴儿出来，跪在皇帝面前：“恭喜皇上，庄嫔娘娘生下一个小皇子，只是，庄嫔娘娘产后虚弱血崩，刚刚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