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修行漫漫（七）
“弟子不必不如师。”
周未淡淡笑着，仍然是这般回应道。
谢长衣沉默了一会，并未再反驳周未。
他许久未见周未，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些满腔的话语，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转言问道：
“师尊……”
“您闭关结束了？”
周未则思索片刻后，才回答道：
“闭关……算是告一段落。”
“然则修行无止境，稍作调整，还是要继续修行……”
“修行需得勤勉，否则寿元耗尽，一切都是虚无。”
周未自知自己突破结丹后期之后，再在晋南能待的时日不会太多，因而才特意此时寻上了谢长衣，希望能给谢长衣力所能及的帮助。
“弟子谨记。”
谢长衣恭敬地拜道。
“长衣，多年未见，你的剑道已经再次突飞猛进。”
周未脸上已浮出一抹赞叹之色：“看来你已触摸到了剑道第三境的边缘。”
剑道第三境，按从前昭剑真人所言，是要完全忘记自己第二境的剑道，从而才能进入“无我”之境。
但剑道第二境是自己意志、自己心神的体现，全部忘记，谈何容易？
因而便不得不强行修行自己剑道所相反的剑道。
例如原本锐利的剑意，便需转变为沉稳，而原本沉稳的剑意，便需转变得锋锐。
如此两相抵消，长久之后，才可忘却自己原本的剑意，也即是达成“无剑无我”境。
谢长衣身上的剑意有了转变，便意味着他在朝着“无剑无我境”迈步？
“师傅……”
谢长衣听得周未此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弟子距离剑道第三境……还无比遥远。”
“不必过分恭谦。”
周未也摇头道，随即又开口：
“修行之上，可还有疑惑否？”
谢长衣此时面色微凝，深吸一口气：
“师傅……弟子近来……”
“的确常有诸多疑惑……”
“在闭关之时，也常常会出现许多虚妄。”
“这些虚妄搅得弟子不得安宁……”
周未思索了片刻，轻声问道：“是家族？”
谢长衣先是茫然，随后又摇了摇头：“师傅，并不全是家族……”
“是弟子自己的问题。”
“弟子修行于十年前，自觉已达到剑道第二境圆满……”
“此时开始改修金锐剑道，想以此谋寻突破剑道第三境的机会。”
“然而……越是修行，心中的迷惘越甚。”
“越是修行……亲族们的记忆，仿佛在淡化。”
“弟子内心恐惧……”
谢长衣并未再说下去。
……
……
而此时的周未脸上，神色才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悟。
他身为旁观者，推断一番之后，更能够清楚如今谢长衣究竟在面临什么。
谢长衣所面临最大的虚妄，便是他的家族之恨。
而剑道第二境，则是一个人内心的全部体现。
谢长衣的磐石沉稳剑道之中，自然是不可避免地蕴藏着他的家族之恨，而此恨，也是他“磐石”剑道的基石。
然而在他如今修行锐利剑道之时，他便不得不逐渐冲击自己的“磐石”剑道。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也会不可避免的忘记自己，忘记家族之恨。
如此一来，便与他的本心矛盾。
谢长衣必须忘记自己的本心，继续修行锐利剑道，不断消磨自己，最终将自己的“磐石”完全消磨之后，才能达到“无我”之境。
但追根溯源，谢长衣修行、学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他不可能接受自己淡忘仇恨。
然而，无法破入剑道第三境，即使他能达到结丹后期，都难以亲自报仇雪恨。
他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这也是谢长衣修行中，“虚妄”诞生的根源。
剑道第三境正是如此，因此它困难重重。
……
……
久久之后，周未最终才道：
“长衣，做你自己想做的。”
“做自己？”
“师傅……我明白了。”
周未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师傅……还有《苍云真经》之上，我的修行依然觉得有几处困难……”
谢长衣深吸口气，暂且将剑道第三境之事搁置，转而问道。
周未则很快回应：
“修本源真元……需有数点要注意……”
“其一，在经脉之时……”
周未对于《混元真经》的了解，已经极为透彻。
他深入浅出地给谢长衣讲述了一番《混元真经》的修行细节，且还将《乾坤罡气诀》也做了一番指点。
……
……
日暮星回。
周未与谢长衣的这场论道，足足维持了三日才算结束。
谢长衣自然是受益甚多，而周未也对于自己的剑道有了新的理解。
虽然【金玉剑】、【自在凌霄剑域】等神通，周未不可传授，但却可与谢长衣交谈自己由其中得来的剑道神通经验。
谢长衣的剑道天资极强，一番交谈之后，反倒是周未有所受益。
“接下来的数月，我都会在你此处修行，若你有什么修行上的疑惑……”
“尽可来寻我……”
“是！师傅！”
谢长衣恭恭敬敬地说道。
……
……
……
三月之后。
周未的身影才从执法殿离去。
而自此时开始，似乎一众执法殿修士都发现，他们的殿主“铁面剑客”有着些许的改变。
他变得更为从容，且他的气质也完全地恢复为一座“磐石”。
他将自己不习惯、不适应、也不愿意的锐利剑道舍去，继续选择在他已修行终点的剑道第二境中修行。
选择没有对错之分。
或许未来，谢长衣在面临巨大的生死危机之时，会因为自己今日的抉择后悔，会后悔自己因为不愿放下家族之恨，而没有修行剑道第三境。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他的选择。
无论是从修行的角度还是苍云殿的未来而言，谢长衣突破剑道第三境，的确是大有好处的。
但周未却并未强行要求，谢长衣不顾一切、舍弃家族之恨、付出所有代价，突破剑道第三境。
正因谢长衣思索了一月之后，才极为郑重地对周未言道：“师傅，不入剑道第三境，我依然可以为家族报仇！”
“待我为家族报仇雪恨之后，第三境可自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