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
饭前。
简厌到楼上去找颜料,蹲在床边,从纸箱中翻找钴蓝和青竹蓝,却怎么都找不到。
“奇了怪了,明明刚买的颜料,怎么会缺色呢?”
她蹲的腿都麻了,干脆坐在地上。
可就在她盘起腿来,低头准备接着翻找时,眼前忽然一黑。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扶着床缘,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下一瞬,脑海中响起那个熟悉的机械音:
“叮!搜寻成功,已找到霸总文白月光!”
简厌已经不再晕眩,她听到这个机械音,整个人都僵住,瞳孔猛的一缩,脸色骤变。
那个消失不见的系统……又出现了!
系统:“主播,系统现在需要跟你重新建立联系,需要你同意。同意后,将重新开启直播间。”
“重新建立联系?”
简厌手扶住有些发晕的额头,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来。
它凭什么会认为她会同意?
既然没系统她也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里,不会灰飞烟灭,那就说明她根本不需要仰仗系统苟活。
这种情况下,她凭什么还要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出去?
绑定虚无缥缈的直播间,给人做随时可以丢弃的不用支付报酬的奴隶?
像是没有听出她的讥诮,系统解释着:
“因为前一段时间主控面板出现漏洞,系统被强制与任务者断联,停止运行。现在漏洞已经修复完成,任务可以正常进行,主播放心复连直播间。”
“停止运行?”
关系到别人安危性命的事,轻轻停止运行四个字算什么解释?未免太轻松!
再者,真要是出现必须中断连接的那么大的漏洞,天庭能没一个人发现?都瞎了?不会提前预测?
但凡是系统性漏洞,理应该提前通知任务者、避免让其提心吊胆而影响任务进度。
所以,它的话漏洞百出。
那些神仙必然是看到小慕已经有了很大改变、她的任务完成的八九不离十,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悄无声息地舍弃了她。
毕竟,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利用一个工具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而不用支付最初承诺好的报酬——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重生。
多精明啊!
最刻薄的雇佣者,最愚蠢的受雇人。
一场不用支付费用的劳动。
彻头彻尾的欺骗。
简厌抬眼看向空中,那双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愤怒,“这就是你们一声不吭把我丢在陌生世界的原因?好浅薄的借口!”
“我自认为尽心尽力做任务,没有不稳妥的地方,却被你们一声不吭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意丢弃。你知道我有多么恐惧多么慌乱无措吗!现在又这样理所应当地要求我重新做任务,凭什么?”
一句招呼都不打就忽然消失,又一句招呼不打突然出现。
把她当什么了?
一直守着他们的可怜虫吗?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的悲哀蠢货吗?
“主播不要生气,系统切断联系实属无奈,漏洞已经修复,之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不是一直想回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吗?系统保证会在你完成任务后送你回去。”
机械音没有情绪,句子内容却带着引诱的意味。
可简厌不会上当了。
她知道自己即使回去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活一遍,原主已经更改了她的结局,她回去极大概率是成为杀人犯。
从前在直播间里那些神仙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她都记在心里。
所以,这次她不再相信它的话。
她用另外一件事作为理由,厉声质问:
“你觉得你说话可信吗?”
“好,一声不吭消失是出于无奈……那你要怎么解释本世界人能看到我的过去这件事!”
系统一消失,佟瑞晓紧接着看到了她的过往,如此明显的算计!
佟瑞晓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看到别人的一生,何况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必然是系统在搞鬼!
系统矢口否认:“不可能,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
“一个世界同一段时间内只会分配一个系统,我们经过了精密的算法控制。不可能出现任务世界的原居民窥探到任务者的隐私的情况,这违背天条。”
这斩钉截铁的话让简厌冷笑起来。
编谎话不打草稿,真不愧是系统。
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官腔,是把她当叫花子打发了?
女人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像是喷涌的火山,“那佟瑞晓算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系统:“我将为您进行检查,请稍后。”
“正在检测……叮!并未检测到其他精神体,并未发现异常。”
并未发现异常……并未发现异常,真好笑啊!
是要她死在这里才算是异常吗?
还是说,必须威胁到他们口中所谓的男女主的利益才会显示出现异常?
简厌对系统虚伪的话感到厌烦。
她知道它是在敷衍糊弄,看透了任务者就是工具的事实,也明白那些神仙不会在乎她这种凡人的死活。
他们不在意把一个人扔到人生地不熟的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也不在意她会面临何种威胁与不确定因素。
他们对任务者的安危视若无睹,只想从其身上榨取利用价值。
自私冷漠。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在凌空虚境中听到她问“你是不是也绑定系统”时,对系统和神仙嗤之以鼻,又讽刺她的天真可怜可恨。
因为她一个渺小的人类,竟然还会那通过连接而掌控了自己命运的东西抱有希望和幻想。
系统道貌岸然。
神仙只把她当做斗兽场中的蝼蚁和玩物,凡人的命不会引起高高在上的他们一丝波动。
他们看直播只是在监督任务,生怕她又一丝堕怠。就像开始为佟怀慕做菜,哪怕前一刻她的尊严刚刚被辱,他们也要逼她继续完成任务。
所谓直播热度和排名,不过就是鞭策任务者努力的手段,一用不管。
在发现任务者没有动力了,就打发叫花子一样给她点甜头,让她继续心甘情愿当牛做马的认真完成任务。
用时压榨剥削,一经用完就丢弃,最恶毒的资本家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