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瑞晓垂下长睫,将那因为愤怒不甘痛苦怨恨而红透的的眼睛遮盖。
薄唇一张一翕,“我一直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性格会突然大变,无论是你刚来佟家时我对你的印象,还是后来查到的关于你的资料,都指向一个都和现在的你不同。现在知道了。”
“我以为你与原来的简厌是一具身体的两个人格,却没想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呃——”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
一双手风驰雷电般迅疾掐住佟瑞晓的脖子,用力之大是要将他活活掐死,疼痛和窒息感让他无法继续开口。
简厌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摁在靠枕上。
往死里掐。
在这一刻,恐惧和愤怒都被自保求生欲望挤到一旁。她想活下去!
只有佟瑞晓知道这件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梦到自己的过去。可如果他死了,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人能够以此威胁她。
她的眼中浮现出血丝,染着近乎疯狂的恨意,“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你想说出去吗?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的!”
“我不想被当做怪物推进实验室!”
“是你在逼我……”
她咬着牙,愈发用力。
佟瑞晓本就身受重伤,反抗能力很弱。加之他为不激她更多的愤怒,强压自己本能的反抗能力。
脖子被扼住,脸色因掐而逐渐发青。
挣扎着,只在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我……帮你,如果你…想留下。”
他的目光中并没有害怕死亡的恐惧与哀求,而是类似于共生关系的申请。
让人立刻就能想到一个词——同谋。
简厌与他双眼对视,像是被电到一般,骤然松开手。
男人倒在病床上,捂住脖子咳嗽不停,“咳咳咳…咳!咳咳…”
发青的脸渐渐恢复血色。
简厌看着病床上的人,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正在颤抖。睁大的眼中满是恐惧——自己刚才都在做些什么?
差点……差点杀了他?她竟然生出来杀人的念头!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大,语气惶然,“对不起,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别的路能走……”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陡然死死盯着他,表情又变得愤怒扭曲:“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梦,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我只是急于确认——我想让你对我说,它只是个坏的梦,不要相信。”
佟瑞晓声音悲怆。
自从醒过来,他的心里就一直埋藏在一股恐惧。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沉入海底的模样,心惊肉跳,呼吸急促。
他想得到她一句“这只是个梦,现实里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的安慰,那样自己才能安心、摆脱那个噩梦,让战战兢兢的心脏平稳下来。
却没有想到……那都是她真实的经历。
在清楚这一点的刹那,他脑海中回想过往与她的谈话。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点点吻合。
因为她的经历,她对他的戒备和警惕能说得通、她对于出轨的极端看法也能说得通。
一切都诡异而顺畅,恐惧而合理。
甚至于……她经常透过他在看某个人,他一直认为是简耀,现在他知道了真相。
佟瑞晓手撑着床,艰难地维持平衡。抬眼看向她,因伤而瘦削的脸上一片煞白。
眼睛通红,声音却发抖:“但你的表情告诉我,它不是梦……而是事实。”
“这样荒诞!”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梦,怎么会是真实发生过得事情…小简,我,我毫无预料……”
他痛苦不已。
女人嘴唇颤抖着,忍不住向后退,“你……都知道多少?”
脚跟再一次碰到了椅子的腿,安静的空间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咔啦!”
“从你离开那个叫司衍琛的畜生出国,到……”他说着,发哑的声音哽咽住,强装正常,“到你跳入浦江身亡。”
简厌几乎站不住。
她的腿在发软,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像是被抽掉了魂魄,脸色惨白如纸,“怎么会这样……”
“你怎么能看到我的过往?……怎么能!”
“那些不堪的、肮脏的、痛苦的、一想起来就会呼吸困难的经历,为什么要让你看到?神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几乎是在压低声音怒吼。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剥掉最后一层遮羞布供人围观的物品,摆放在献祭台的中央。
台下观众看她的每一眼,都是对她二次伤害的刀子。
老天不公!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简厌双手捂住脸,恐惧难受的肩膀抖个不停。自杀跳河时,那浸泡河水呛入肺管的感觉再次蔓延上来,爬到了脖子。
感觉像又一只无形的手在掐着她,一寸寸收紧。窒息感铺天盖地笼罩。
佟瑞晓看她痛苦,心脏犹如刀绞,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冰凉的体温冷的心里一颤,“我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你受伤,才会生出那样的噩梦……”
他万分后悔,他不该对她说出这个梦。
让经历过的人知道自己的灰暗过去被人看见,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
可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科幻电影般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看到了她的来历,看到了她的过往,却无法替她承受痛苦。
这对她来说是二次伤害,对他而言也无比残忍可怖。
佟瑞晓从不信神佛,却在那梦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祈祷噩梦结束,一片光明……
因为太过煎熬。
亲眼见证自己心爱的人被辱没,他被折磨的要疯掉。
红着眼无数次尝试冲破梦境、撕碎那些畜生、把他们抽筋剥皮……可他竭尽全力都无法挣脱。
他束手无策,满腔的恨意与悲愤无处发泄,只能祷告,劝慰自己不过是场梦。
梦醒后一切都会变好。
可现实却如同恐怖片——那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他不知为何看见了。
“对不起……对不起。”
握住的手凉的像是死去人的尸体,他心惊胆颤,只觉得那浦江水寒冷刺骨的温度透过她的手传到他的神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