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荷花准备的豌豆粉就卖了个精光。
连荷花自己都不敢置信,手中的铜板硌得手心生疼,才让她确定这不是梦。
回过神来后,她开始着手收拾摊子。
石头在一旁乐呵呵地帮着忙,父女俩将桌上的瓶瓶罐罐仔细收好,把那旧桌子擦得一尘不染,才抬回榨油坊里。
这时,几个还没离开的伙计围了过来,二狗吃下两碗豌豆粉还意犹未尽:“荷花妹子,明天我还来,你可得给我留一碗!”
“明天可得多准备些,我们还想吃!”
“就是就是,以后这就是咱们榨油坊的加餐啦!”
作坊的工钱不低,除了上交家用,伙计们手头也有些闲钱,自然乐意在吃食上花些心思。
以前是没得地方买吃食,如今有了荷花这豌豆粉摊,又便宜又美味,自然成了大伙的心头好。
荷花红着脸,连连点头应下,承诺明天一定多准备些。
等挑着担子回到家,郑氏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一看到荷花和石头,她便快步迎了上去,目光直直落在那空了的瓦盆上,眼中满是惊喜。
“都卖完啦?”郑氏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荷花用力点头,把装着铜板的钱袋递到郑氏面前:“娘,真的都卖光了!您快数数,看是不是十文钱。”
郑氏接过钱袋,倒出里面的铜板,一枚一枚仔细数起来。
“一、二、三......”每数一枚,她眼中的笑意便更浓一分,数完最后一枚铜板,郑氏道,“没错,正好十文钱!”
刨去成本,竟净赚了七文钱。
别少看这七文钱,作坊伙计一个月工钱也才二钱银子,管事们则是三钱。
而荷花不过摆了半个时辰的摊,就赚了伙计们一天日薪。
可不是叫人惊喜万分。
这时屋里传来孙氏沙哑的声音:“是荷花回来了吗?卖得咋样啊?”
郑氏赶忙扬声回应:“娘,荷花回来了,豌豆粉都卖光啦,挣了十文钱呢!”
孙氏从厨房慢悠悠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截没择完的青菜。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桌上的铜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瓦盆,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些。
“十文钱?”孙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又带着几分怀疑,“就那点豌豆粉,能卖这么多?”
荷花赶紧点头,脸上带着几分自豪:“奶奶,是真的!榨油坊的伙计们都说好吃,二狗哥一个人就吃了两碗呢!”
孙氏听了,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忍住了。她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嘟囔:“哼,看来这学堂还真没白上......”
郑氏和荷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郑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说:“你奶奶这是高兴呢,就是嘴硬。”
荷花抿着嘴笑了,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奶奶虽然平时总说女孩子读书没用,可今天看到她挣了钱,态度明显软化了。
果然二丫说得对,女子唯有读书识字、学得一技傍身,才能在这世道寻得立身之本。
荷花回想起在学堂里,二丫悄悄塞给她一本手抄的杂记,上面写满了外乡女子凭借手艺开店致富的故事,当时只觉新奇,如今自己竟也踏上了这条靠本事赚钱的路。
真像做梦一样。
“娘,明天我想多准备些豌豆粉。”荷花眼里闪着光,“今天好多人都说没吃够,我想着要是多做些,说不定能多挣些钱。”
郑氏笑道:“好,娘帮你。明天咱们早点起来,多泡些豌豆。”
晚饭时,孙氏破天荒地给荷花夹了一筷子菜,虽然依旧板着脸,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多吃点,别累坏了。”
荷花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谢谢奶奶。”
石头见状,笑呵呵道:“娘,您看荷花多能干,咱家以后说不定能靠荷花过上好日子呢。”
孙氏瞪了他一眼,但眼里却带着几分笑意:“就你话多。”
接下来几天,荷花依旧雷打不动,每日在学堂散学之后,便来到榨油坊门前摆摊。
虽说生意没有刚开始那般火爆,毕竟伙计们工钱虽有结余,但日常花销也不少,不可能顿顿都吃豌豆粉。
而且吃多了也容易腻味,好在荷花的回头客依然不少,每日能稳定卖出六七碗,有时村里的闲汉们懒得做饭,也会来她这儿买上一碗。
很快,荷花摆摊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有好事者还专门到作坊门口盯着,见荷花半个时辰就卖出十碗粉,还比着手指头数数:“一文钱一碗,十碗就是十文钱呐,这丫头可真能挣钱。”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荷花卖豌豆粉赚得多。
“早知道学堂还教丫头们这些赚钱的本事,当初就该让咱家妮子也去。”张大娘拍着大腿,一脸懊悔。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妇人纷纷附和。
“可不是嘛,原以为女娃读书就是浪费钱,哪晓得还能有这用处。”
“都怪我耳根子软,听了那些闲言碎语。现在想想,女孩子多学些本事,以后嫁人也有底气。”郑大娘唉声叹气道。
“后悔也没用啦,现在得赶紧去问问学堂还能不能报名。要是能赶上,我砸锅卖铁也得供闺女读书。”徐氏心急如焚,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就走。
“全子媳妇,你上哪去啊?”
“我上石头家,找荷花她娘问问,她家荷花肯定知道学堂还收不收人。”徐氏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说道。
剩下的几个妇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纷纷跟在徐氏身后,嘴里念叨着:“对对对,咱们一起去问问,可不能再错过这机会了。”
此时,荷花正好刚摆完摊回到家,就见一群妇人火急火燎地冲进院子,个个脸上都带着急切的神色。
荷花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瓦盆,就被徐氏一把拉住。
“荷花丫头,快跟婶子说说,学堂还收学生不?”
荷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门框上。
她定了定神,想起宋先生平日的教导,挺直腰板说道:“收的,宋先生说过,只要年岁合适,随时可以插班。”
“真的?”张大娘挤上前来,脸上满是期待,“我家春桃都十四了,还能学算账不?上回赶集卖鸡蛋,叫那黑心贩子坑了二十文,气得我好几宿没睡好。”
“能学。”荷花肯定地答复道,“学堂里不仅教算账,还教刺绣、织布、厨艺这些实用的手艺。春桃姐要是来学堂,肯定能学到不少本事。”
听到荷花的回答,妇人们激动得脸上泛光。
“还有我家二妮,十岁了,能学绣花不?”刘婶一脸期盼地问道。
“都能学。”
刘婶搓了搓手,兴奋地说:“那敢情好!我回去就跟她爹商量,让二妮明天就去报名。”
郑氏见状,忙把众人往堂屋引。
八仙桌上的茶碗很快摆满一圈,袅袅热气里,徐氏掏出个褪色的荷包:“我家妮子九岁,要交多少束修?”
荷花翻开随身的蓝布本子,照着宋芫教的说辞:“每月三斤黍米,或者用劳动抵,帮学堂扫洒、种菜都成。”
听到这话,所有妇人都神情复杂,他们家小子读书,束修可不止这个数,而且只收米面,不收银钱,还教挣钱的真本事,这怎么不叫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