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窗棂时,宋芫正在收拾行囊。
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将舒长钰倚门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故意把叠好的衣裳又抖开,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怎么?”宋芫扭头看过去,故意说道,“现在才舍不得我走?”
舒长钰没说话,只是缓步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
宋芫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松州那边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舒长钰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你回去后,只管安心打理生意,其他的事不必操心。”
宋芫没动,任由他抱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衣裳,布料细腻的触感让他心里有些发涩。
他听出了舒长钰这话的意思,韩州的局势越来越复杂,舒长钰不想让他卷入太深。
“你总是这样。”宋芫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连让我帮一把的机会都不给。”
舒长钰轻笑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揉进怀里。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又藏着几分认真:“你只要平安就好,其他的,有我。”
宋芫心里一软,嘴上却不饶人:“少来这套,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怕我拖你后腿吗?”
舒长钰没接话,只是低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力道不重,却让宋芫浑身一颤,耳根瞬间红了。
“你......”宋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抬手去推他,却被舒长钰顺势扣住了手腕。
烛火摇曳间,舒长钰的眸色深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低头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宋芫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肌肤:“你觉得我会嫌你拖后腿?”
宋芫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腰抵上了身后的桌沿。他抿了抿唇:“难道不是?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担心。”舒长钰的唇沿着他的耳廓轻轻游移,嗓音像浸了蜜的酒,微醺醉人。
宋芫抬眼看他,烛光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跳动,像是藏着万千星辰。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连忙低下头,将脸埋进舒长钰的肩窝:“那你也要好好的。”
舒长钰低笑时胸腔震动,指尖穿过他披散的青丝:“怎么像个小孩——”
话音未落,忽然被推着肩膀跌坐床沿。
宋芫像只炸毛的猫儿跨坐上来,鼻尖抵着鼻尖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受伤......”尾音被吞进温热的唇齿间。
舒长钰扣住他后颈的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吻得宋芫腰眼发麻,十指深深陷进锦被。
直到铜漏滴答作响,才喘息着分开。
舒长钰解开发带,墨发如瀑垂落,衬得他眉眼清绝,眸光愈发炽热。
他哼笑:“这么凶,倒像是要吃了我。”
宋芫撞见他眼底的情欲,连忙说:“不行,我明儿一早就得启程。”他别过脸,却被捏着下巴转回来。
“就一次。”舒长钰嗓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唇齿相贴的瞬间,有咸涩渗入舌尖,分不清是谁的汗。
窗外忽起一阵急雨,打得檐下灯笼噼啪作响。
宋芫被他吻得头晕目眩,不知不觉间,衣衫已经散落一地。
窗外雨声渐大,掩盖了屋内暧昧的声响。
直到后半夜,雨势才渐渐转小。
宋芫靠在舒长钰怀里,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舒长钰个骗子,说好的一次,结果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宋芫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舒长钰替他擦拭身体,又轻轻将他抱回床上。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还蒙蒙亮。宋芫睁开眼,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一片微凉的床褥。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笺。
展开一看,是舒长钰的字迹,龙飞凤舞地写着:“路上小心,等我。”
宋芫捏着纸笺,幽幽舒出一口气。
他起身穿衣,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
收拾妥当后,宋芫推开门,发现暗七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宋哥,马车已经备好了。”暗七低声说道,目光在他颈间的红痕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宋芫尴尬地拢了拢衣领,暗骂道舒长钰那狗东西,然后跟着暗七下了楼。
客栈外,瘦猴已经带着商队整装待发。
“宋哥,咱们这就出发?”瘦猴凑过来问道。
“嗯。”宋芫回头看了眼客栈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轻声道,“走吧。
马车缓缓驶出韩州城,宋芫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池。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而此时的韩州城内,舒长钰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那辆马车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主子,”身后传来十一的声音,“郭通海那边有动静了。”
舒长钰收回目光,眸中的温柔瞬间被冷冽取代。
他转身离去,黑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出城后,官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给这片大地蒙上了一层轻纱。
昨晚胡闹到三更半夜,宋芫本就有些疲惫,马车晃晃悠悠的,他眼皮愈发沉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宋芫猛地惊醒过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太阳已经高悬天空,晨雾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官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前面瘦猴赶着骡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时不时扬起鞭子,吆喝一声。
暗七坐在车头,戴着斗笠,吊儿郎当地甩着手上的马鞭。
“到哪了?”宋芫嗓子有些干哑,朝着暗七问道。
“宋哥,已经走了好一段路啦,再往前赶赶,晌午找个地儿歇脚吃点东西,天黑前估计能到前面的小镇子。”暗七赶紧说。
将近午时,烈日当空,晒得人燥热难耐。
瘦猴寻了一处树林停下骡车,准备吃些干粮、稍作休息。
众人纷纷下车,活动着久坐僵硬的身体。
芫刚拿出干粮,还没来得及吃一口,暗七突然神色一凛,低声道:“有动静,小心。”
宋芫心中一紧,顺着暗七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山贼从路边的树林里窜了出来,他们手持大刀、长矛,衣衫褴褛,脸上带着凶狠的神情,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山贼满脸络腮胡,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肌肉,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恶狠狠地喊道:“哈哈,兄弟们,今儿个撞上大运啦!瞧这车马,肯定是个肥羊!都给我上,一个也别放过!”
瘦猴连忙喊一声:“快抄家伙!”
说着便从骡车的车底抽出一根短棍,另一头还系着个沉甸甸的铁疙瘩,看起来颇具威慑力。
而其它人也做出同样的反应,但他们手中的木棍有的绑着柴刀,有的钉着尖锐的铁钉,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用来防身的武器。
这些临时拼凑的家伙事儿和山贼手里真刀真枪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不过好歹能壮壮胆。
宋芫却感觉有些怪异,这些山贼是哪来这么多精良武器的?
虽说韩州周边偶尔有山贼出没,但大多是些乌合之众,拿着些粗制滥造的家伙,像眼前这般手持大刀、长矛,装备相对齐整的情况实属罕见。
而且他们行动有序,配合默契,不像是一般的山贼团伙。
“想劫你猴爷爷,你们还嫩了点!”瘦猴一边喊着给自己打气,一边将宋芫护在身后,一副要拼死一战的架势。
宋芫心头疑云密布,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山贼已经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瘦猴大吼一声,率先挥动带着铁疙瘩的短棍,朝着离他最近的山贼砸去。
那山贼慌忙用长矛抵挡,“铛”的一声巨响,震得瘦猴手臂发麻,却也成功逼退了山贼。
与此同时,其他同伴也纷纷与山贼交上手。
一时间,树林里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暗七从车底抽出他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将冲到面前的山贼一剑逼退,剑锋划过,带起一道寒光。
“宋哥,你回马车上!”暗七侧头喊道。
宋芫却没有听从,反而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护腕,对准了正朝瘦猴扑去的山贼。
“嗖——”一支袖箭从护腕中疾射而出,精准地钉在了那山贼的肩膀上。
瘦猴趁机一棍砸在那山贼的膝盖上,将他放倒在地。
“宋哥,好箭法!”瘦猴喘着粗气,朝宋芫竖了个大拇指。
宋芫扬了扬眉,这几年他没少对着树练习袖箭的准头,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他迅速从袖中取出几支袖箭,装填进护腕中,接着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嗖——嗖——”两支袖箭接连射出,一支击中了山贼的手臂,另一支则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道血痕。
山贼吃痛,手中的大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瘦猴,左边!”宋芫低喝一声,提醒瘦猴注意侧翼的偷袭。
瘦猴反应极快,一个转身,手中的铁疙瘩短棍狠狠砸向偷袭者的手腕。
那山贼惨叫一声,长矛脱手而出。
暗七则牢牢守在宋芫身旁,长剑挥舞间寒光闪烁,将靠近的山贼一一逼退。他的剑法凌厉,每一招都直取要害,转眼间便放倒了几个山贼。
然而那些山贼仍然源源不断地从树林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他们的攻势虽然凶猛,但行动却显得有些刻意,仿佛并非为了劫财,而是另有目的。
暗七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他一边挥剑逼退山贼,一边低声对宋芫说道:“宋哥,这些人不对劲,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你。”
宋芫心中一凛,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的山贼,果然发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自己,带着几分试探和审视。
他握紧了手中的袖箭,低声回应:“看来是有人故意设局。”
很快袖箭用尽,他一咬牙,借着袖子的掩护,从空间厨房里拿出暗九做的那把“暴雨狸花针”。
“你们全都让开!”宋芫大喊一声,瘦猴等人闻言迅速朝两侧散开。
宋芫举起手中的“暴雨狸花针”,对准了正朝他们扑来的山贼群。
“嗖嗖嗖——”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机关中疾射而出,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山贼们猝不及防,纷纷中针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暴雨狸花针”是暗九特制的暗器,针上涂有麻药,中针者虽不致命,但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因为杀伤力太过强大,非危急关头不敢轻易使用。
原本暗六还提议将见血封喉的毒药涂在针上,但宋芫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虽说他知道在接下来的这乱世之中,心慈手软往往会给自己招来灾祸,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轻易取人性命。
眼见着山贼们纷纷倒地,没中针的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进树林深处。
瘦猴兴奋得满脸通红,拔腿跑过来:“宋哥,你这暗器可太牛了!跟天女散花似的,直接把这些龟孙子给收拾了!”
“行了,就别贫嘴了。”宋芫强撑着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将“暴雨狸花针”收起来。
“咱们赶紧离开这儿,指不定他们还有同伙。”
话音刚落,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从林中如鬼魅般窜出,迅速将他们重新包围。
这些黑衣人行动敏捷,手中武器泛着森冷的光,一看就绝非普通山贼可比。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冷峻,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尖直指宋芫:“宋公子,我家主人有请,还请随我们走一趟。”
“你们的主人是赵明德?”宋芫冷静地开口问道。
他寻思着来韩州这几日,除了赵家,也没得罪谁吧?
不出意外的话,这幕后之人多半就是赵明德了。
黑衣人首领却冷冷地说:“宋公子不必猜测,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否则,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