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梧季梧，你现在在家吗？”
“自然是在家的。”
“在家就好，季梧，我到荷溪镇镇政府那儿啦~有没有惊喜到你？要不要来接我呀？”
听得出来，苏灵很高兴。季梧也没想到，腊月二十九，苏灵一声招呼都不跟他打，就偷偷跑到荷溪镇这边来找他。
季梧径直把还在手中的笔放下，对电话那头说道：
“我马上就来接你。”
荷溪镇镇政府离漪江很近，季梧把车停在路旁。苏灵看见季梧从车里出来，眼睛一亮，小跑过去抱住了他。
“季梧，有没有很惊喜！”
季梧只是瞅了眼苏灵被冻红的小脸，这年没有下雪，可西北风依旧冻人，等了这么久，估计都给冻坏了。
“要不要去车上休息会儿？冷不冷？下次要过来的话，早点告诉我，别把你冻坏了听到没有？”
头发又被季梧搓了……面对季梧的夺命三连，苏灵有一丢丢的小心虚……但苏灵没立即承认自己的心虚，反而很快就反应过来：“就说季梧你有没有惊喜到吧？”
“有。”
“有那就好啦~季梧你还不夸我？？？不夸我就算啦，居然还想凶偶？小心我戳你！！！”
苏灵说做就做，伸出手就往季梧厚厚的羽绒服上戳。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季梧：……
“知道了知道了，你很强，我投降。”季梧语气中不乏无奈。
“不过你能过来见我，我确实很开心。”季梧伸出手去，把苏灵的手握住，苏灵的手倒是没有被冻着，暖烘烘的。
“嘻嘻，我也很开心。”
“那你想去我家走走还是在这附近逛逛？”
“这附近吧，”苏灵还没做好面对季梧街坊邻居的准备，“去年已经看过你家啦~今年想和你沿着这条河走一走。这条河是漪江吗？”
“是。它算是星汇市里边漪江的上游吧，不过水量没那么大。”
“真神奇……”
季梧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神奇的。
“怎么神奇了？”
“因为我们曾经生活在同一条河的旁边呀，它曾经穿过你的童年，穿过连绵的群山，穿过小镇和村落，又抵达我的童年，很浪漫的好吧~”
季梧突然想到了许卿梦，她应该也可以这么说？
季梧攥紧了苏灵的手，“那说明我们确实有缘分。”
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渣男了？季梧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冬天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跟没有似的。
“季梧，总感觉那儿很深……”
苏灵站在荷溪镇新建的桥上，去指不远处的桥，桥墩下面是一堵有几米高的水泥墙体。河水从水泥墙上边冲到下边，激起无数白沫，再远一点儿就呈现出一种淡绿色。
“我不知道它深不深，反正这附近淹死过不少人。”
苏灵先是点点头，紧接着反应过来：“嗯……嗯？？？”
“在河旁边生活，大多小孩都会游泳，这有什么惊讶的，反正我小学的时候，就听我奶奶说过很多在这附近游泳淹死的。”
季梧指了指不远处的台阶，“喏，从那儿下去，只要脱两件衣服，大夏天的就可以快快乐乐地洗澡了，当然，一运气不好，遇到脚抽筋，水草缠绕什么的，就另说了。”
苏灵吓得退后半步。
“季梧，你没下河游过泳吧？”
“没有。”季梧略带得意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季梧你真是乖孩子，以后也不可以下河游泳哦~”
“那是当然，”季梧被苏灵夸得心情大好，“我是绝对不可能下河游泳的。”
苏灵见季梧这么听话，当即就打算给季梧一个奖励，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口，季梧又来了一句：“毕竟我不会游泳。”
真相居然是这样？苏灵承认自己被雷到了，特别季梧还正在那儿意志风发，指点江山……
“季梧，不会游泳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吧……”
“嘿，虽然不值得炫耀，但也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不是么？”季梧脸色平静了一些。
苏灵下意识点头，季梧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被她发现了，所以苏灵就静静等季梧说话。
季梧酝酿了很久，久到把苏灵为了配合季梧睁得大大的眼睛都给睁酸了。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别人在上钢琴课的时候，我在田野上面玩；别人在上培训班的时候，我在田野上玩；别人在上绘画课的时候，我在田野上玩；别人在学习怎么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的时候，我还是在田野上玩。我曾经以为我哪哪都不如别人，没别人会说话，没别人有才艺……”
苏灵怔怔地看着季梧，大概是眼睛确实睁酸了，有点想哭。
“后来我就学会骗自己了，我对自己说：会不会弹钢琴其实一样，会不会游泳其实一样，有没有口才其实一样……他们有他们的优势，我也有我的独特。再说了，同龄人再怎么优秀，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的优秀碍着我了吗？甚至……只要我成绩足够好，这个社会就是会看得起我，这个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夸我，都会表扬我。”
“我去了大学，找了份好工作。可我每当我透过镜子看我自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卑，还是会觉得自己没有特点，觉得自己只是人潮人海中的一滴普普通通的水，是侥幸坐上餐桌的食材。后来生病了，要死了，才想明白，我不想当菜，也不想当吃菜的人。”
“所以，我莫名其妙重生了。这下我总算想明白了，还是当咸鱼好，啥都不用想，啥都与我无关，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世界少了我一个，不会停转，多了我一个，也没鸟用。”
“不是啊，季梧，你有用的，你超级超级有用的。”
“所以说，重生不是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情。”季梧把坚决提出反对意见，身穿粉红羽绒服的苏灵揽进怀里，“你的喜欢才是。因为你的喜欢，我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追求什么。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保护好你，这辈子，就已经够幸福了。”
苏灵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动人的情话——原来当她的人生被季梧彻底改变的时候，她也改变着季梧的整个人生。并且，这种改变是她所喜欢的，是正向的，是不掺杂任何情色欲望的。
“季梧，你这样，会让我离不开你的。”苏灵埋在季梧怀里闷闷地说。
虽然早就离不开了……
还好这本就是她所喜欢的……
唔……不能告诉季梧，免得他太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