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的气氛极为凝滞，空气中的温度变得寒冷。
李墨染心中的恨意显然到达顶点。
她死死盯着前方风轻云淡的男子，眼神中闪过无数道复杂情绪，怨恨，愤怒，无奈，决然等种种。
到最后，李漠然突然露出了一个笑颜，说道：“道衍真人的弟子，的确可以如此的不讲道理，行事任凭喜好。”
周遭众人心中同样这般想。
那位天下第一的关门弟子，从身份上来说便能够震慑许多人。
只是，沈玉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想象，“在与宋怒一战前，真人不会出三十三天，哪怕道宗弟子面临覆灭，都无法让他出世。”
沈玉的话语落下，无数人皆是满脸震撼。
这是一个能够震撼灵荒所有人的消息，甚至对于某座与道宗有着生死恩怨的圣地来说，是一件可以改变灵荒格局的事。
奇怪的是，没有人去怀疑沈玉话语的真实性，就彷佛他的话是天地至理。
甚至李墨染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她眼神眯起，寒声说道：“无论道衍真人出不出手，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本座的大道已经断绝，此生无望长生，与其这样老死，还不如死得绚丽一些，这也是我邀你上山的缘由。”
沈玉没有说话。
修行者的死亡并不是终点，有人选择兵解转世，有人选择神魂入鬼道。
李墨染身上的伤是诛天剑所留，那柄曾经的灭世仙剑杀气绝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化解。
当年苏陌没有杀她，只不过是看在她对白菜的那点师徒之情上，让她多活几年留下传承。
这一次沈玉上山，本意并不是杀她。
因为如今的沈玉早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境界，世间的许多事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修行路上的风景，他只是站在桥上，看着云起云落。
踏入上三境中的渡劫境，若是寻常修行者必然会在宗门内闭关潜修，一来巩固修为，二来躲避那三灾六劫。
有些劫难，甚至连修行者本身都难以预料。
只是沈玉一路行来，却发现那三灾好似已经过去，六劫更是没有丝毫预兆。
这是极不寻常的事情，超脱天地，必然会受到灵荒天道的掌控，世间所有修行者修炼的灵气，资源都与灵荒结下因果。
沈玉也不例外。
而大道长生于天道来说是一种逆天的事情，掌控世间万物生灵的天道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脱离。
于是，在上三境之后。
三灾，六劫是渡劫境需要面对的生死难题。
而飞升境，则会受到那位天道化身，苍穹山神殿之主的雷霆杀意。
这些年，除了道衍真人，书院院长，宋怒等人皆是主动上山，其余圣地的飞升境强者，皆是挡住了那位殿主的雷霆杀意。
而仙境之后，许多人便入了迷境，那条崎岖，有着无数分叉的大道让他们无从选择。
就连太玄当年所选择的那条大道，也是错的。
“怎么，你在害怕？”漠然嗓音打破了沈玉思绪。
李墨染面露杀意。
而远处的白菜，则是神情担忧。
凭心而论，沈玉杀死山主的儿子，的确是一件很正义的事，甚至对于千柳城的百姓来说，简直是天大善事。
那些被燕云玉祸害的无辜女子，以及无数家破人亡的凡人，他们或许将沈玉感恩戴德。
所以，白菜不想沈玉死。
哪怕他此刻是名望在整个灵荒都非常的大，凌云榜第一，道宗年轻一辈第一人，甚至越境而战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可白菜同样清楚，师尊如今不惜以秘法强行将境界恢复，这种以寿命为代价，类似魔修的功法，整座天下，几乎没有几人能够抵挡。
可是，李墨染是师尊。
断刃山与那清秀男子，从来都有着恩怨。
于是，白菜只能默默看着山崖上的男子。
沈玉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只一剑。”
下一刻。
沈玉右手伸出，天空中云层开始剧烈涌动，一道极亮白线划过阴云，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来。
那道白线散发着璀璨光华，在空中拖动着长长的尾焰。
场间，无数断刃山弟子想起了七年前的一幕。
同样出现的一柄剑，通体全黑，有着异样的红光。
那时，许多人认不出它的来历，直到后来才知晓，那便是道宗最厉害的仙剑。
“不是诛天剑。”
李墨染收回远眺视线，淡淡说道。
“这座天下很大，但也很小，有些人站在那最高的地方太久，挡住了那座天的光芒，这很招人忌恨，这些人看起来很和善，可即使是道衍真人，若是没有诛天剑在手，也有跌落山的可能，此时，你不可能借到诛天剑。”
李墨染的声音不大，但却传遍了整座断刃山。
彷佛印证了她的说法，天际飞来的那道剑光转瞬而来，静静悬浮在沈玉身前。
一柄锈迹斑斑的青色长剑。
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是剑身上那些玄奥的剑纹。
与七年前那柄一剑出而万物灭的诛天剑相比，这把剑显然落魄了太多。
沈玉对此视若无睹，嘴角轻语，彷佛与那柄青色破剑说些什么。
下一息。
青色的剑身发出一层淡淡光芒。
断刃山上，无数倒插地面的刀刃齐齐震颤，紧接着有风起。
寒意拂来，一种令人不安的剑意升起，让众人后背阵阵发凉。
那磅礴的剑气开始自剑身上升起，然后凭空散开将整座断刃山笼罩其中。
而相较于那些弟子，李墨染的感触却另有不同。
剑狱。
在她的感知中，断刃山彷佛置身在一座剑狱，无数倒森然剑气便是牢狱，那恐怖的剑意让整座天地变得冰冷。
冷意传来，她的身体站在一座剑山。
有剑鸣声起。
这处空间彷佛与灵荒脱离，是一个没有任何边界的界域。
李墨染的眼瞳缩起，眼神中不自然的露出谨慎神色。
这道宗的两位师兄弟别无二致，都喜欢将人拉入自身的域中。
所不同的是，苏陌那家伙是道域。
而眼前的域。
则是更加难以琢磨剑域。
这家伙，当真是灵荒天下年轻一辈第一人，仅仅这超然的剑道修为，便是剑仙城的弟子也难出其左右。
李墨染的眼神愈发阴寒，有些苍老的脸庞上挂着无与伦比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