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沉默振聋发聩。
几息后,虞父率先反应过来,面上一喜,转身就朝屋里跑去。
虞舟惊讶得睁大了眼,表情凝滞如雕塑。
好半晌,才微颤着声音说道:“我们的情分,就这么不值钱吗?”
“这还不值钱?”
姜缈从屋顶上跳到他面前,摸着下巴思忖片刻,“要不,你再加点儿?”
虞舟眼眶更红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缈就不理解了,他嫌赔少了,让他加又不加,到底想哪样嘛?
好在虞父理解。
从屋里匆匆跑出来,手里拿着几张银票塞进姜缈手里,“殿下,能弥补您损失不?”
姜缈垂眸一看,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够了够了,又不是外人,怪客气的。”
说着,飞快把银票揣进包包里。
顺手摸出张黄纸,十指翻飞,飞快叠出一只纸鹤来。
拉过虞舟的手,将纸鹤放在他手心里,笑眯眯道:“你成亲我就不来啦,这纸鹤就当贺礼啦,就祝你千好万好吧。”
虞舟低头看向手心里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飞起的纸鹤,眼泪哗哗就下来了。
姜缈收回手,双手负在背后,倒退着往外退去,面上始终挂着温暖的笑容。
再见啦,你这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人。
虞父站在一旁,目光忧伤地望着自家哭得不能自已的儿子,心中长叹不已。
傻小子,总有天你会懂,有的人遇见过就够了,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你爹我,就是最悲伤的例子……
有些人,是光,你留不住的。
姜缈不紧不慢翻墙出了虞府,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摸出酒壶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口。
有时候喝酒是因为快乐。
有时候喝酒是为了快乐。
不知不觉间,天上竟下起了绵绵细雨。
南越的冬日也比往年寒了几分,少女伸出舌尖,品尝着冷冷的冰雨,咸的。
少女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酒壶勾在指头上,时不时喝上一口,断断续续地唱了起来: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前尘硬化像石头,随缘地抛下便逃走,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她其实,真有的有想过将计就计的……
……
天界。
寒光凌凌的长剑架在月老脖子上,冷千璃的脸色比凌冽的剑还冷上几分。
月老哆嗦着双手,好不容易终于将缠在姜缈与虞舟身上的红线解开,悄悄松了口气。
怯生生抬眸去看冷千璃,颤声道:“千璃上神,成、成了。”
“再解!”冷千璃脸色不见好转,齿缝中迸出两个字。
月老急忙点头,指尖扒拉着姜缈小人身上的红线,寻找缠得倒数第二乱的那根……
造孽啊,当初就不该冲动的,这得解到啥时候啊?
……
天色大亮,谁也不知姜缈小姐回了自己院子,蒙着被子睡了个天昏地暗。
姜缈是被饿醒的。
摸着肚子站到院子里大喝一声,“饭来!”
饭没来,墨幽兰来了。
看见她“噗嗤”一笑,“你总给我一种,你活着就是为了干饭的感觉。”
姜缈老实巴交地点头,“对啊,饭乃生命之源,带给人无尽的……”
“大便!”
墨幽兰:“……”为什么这丫头说话带味儿?
转身出了院子,替她张罗吃食。
陪着姜缈吃饭的时候,墨幽兰道:“窦媛有身子了,这几日害喜得厉害,不能照顾你了。”
姜缈点了点头,目光朝主院的方向看去,温柔地笑了起来。
“真好。”
“今日官府贴出公告,一月后,你大哥就要登基了。”
“嗯。”
“你四哥被任命为外交大臣,往后与大丰的一应往来,都由他负责。”
“嗯。”
“左丞相说自己老了,向你大哥请辞,被你大哥拒绝了,老头儿只好答应亲自培养江颂,一年后由江颂接替他的位置。”
“挺好。”
墨幽兰一一说着,姜缈一一应着。
好半晌没听到墨幽兰说下文,抬眸看向她,“没啦?”
墨幽兰抿了下唇,轻声道:“老公公今早去世啦,你要去看看他吗?”
姜缈目光微凝,缓缓放下手中筷子。
老公公应该是看到白芷终于得到应有的下场,了无遗憾地去了。
可他不知道,他并不能在泉下见到那位善良的主子。
只不过喝了那碗汤,过了那座桥,往事归零,便又是全新的开始。
摇了摇头,“我就不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她不想在老公公面前装作从前那般儒慕谢今朝的模样,难受。
墨幽兰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立刻换了个话题。
“你打算怎么处置夷安?”
姜缈脚往前一蹬,带着凳子往后一退,退退退!
连连摆手道:“我不处置她呀,她死谁手上都不能死我手上呀。”
墨幽兰凑了过去,好奇道:“为什么???”
姜缈像关爱智障一样瞥了她一眼。
“你一个修仙的,居然问我为什么?”
还能是什么?
因果呗。
杀个夷安,这点因果她倒也不在乎。
但夷安往姜沛身上下了蛊,夷安死,宣远侯府一家人跟着死。
她若杀了夷安,就等同于她杀了养父养母,这因果就大了,虽然她给过他们富足的生活,但有些事不是这么算的。
遂给墨幽兰说了这件事。
墨幽兰皱着眉头,托着腮思考,“这倒是有点难办哦,我想想办法。”
那边厢,老帅终于撑不住了,宣布闭关结束,离开了那晦气的屋子。
身边二十四小时杵着个女的,还不熟。
方便都不方便,就问你方便不吧?
就很不理解的,谁家好人饿了好几天,滴水不进不说,还七窍流血都不死的啊?
片刻后,饭厅里又多了一个思考者。
姜缈瞅着墨幽兰和老帅两尊思考者雕像,暗戳戳地躬着身子、踮着脚尖,悄悄离开了饭厅。
溜了溜了,去找自家太姑、太祖玩玩儿。
顺便问问太祖有啥损招能对付夷安,当皇帝的,能有几个好人?
何况还是开国皇帝。
熟门熟路地寻到白染竹的府邸,守门的还是上次那个下人,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
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说道:“我家夫人说了,小姐您今日定然会来,还真被夫人说中了。”
姜缈顺嘴问道:“你家老爷就没说点儿啥?”
下人点头道:“也说了,老爷说小姐您多半是没钱了。”
姜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