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他因为和你接触太久,也被感染了疫病,虽然已经服下药了,但眼下也和你一样,昏迷不醒。”
“圣女姐姐,他……好像真的挺喜欢你的……”天权眼神真挚地说道,还流露出些许不忍。
圣女脸色变化无常,先是因为惊讶而变得苍白,随后因为感动而染上一层红晕。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我已经没事了,他在哪?我去看看他。”她鼻翼微微颤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努力起身。
天权叹了一口气道:“覃云那边有宁泫照顾,你先别急,先在这边好好休息吧。”
“好……”圣女实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作罢,静静地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心里却犹如一块石子投掷于平静的湖面,掀起微微涟漪。万千情绪似乎涌上心头,又酸又涩又甜,让她觉得有些难以琢磨。
此事过后,圣女对待覃云的态度变得尤为温和,不仅在他晕倒之时悉心照顾他,在他恢复之后亦是面面俱到。
可是覃云似乎却并没有那么高兴,反而郑重地对圣女说道:“姑娘,你知我的心意,可是……我也并不希望你是因为恩情才对我这么好的。”
“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出于感激?”圣女挑了挑眉,平静地说道。
覃云听到这话,呆愣住了片刻,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喃喃道:“不是吗?”
“不是,”圣女眼眸微动,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灿若春华的笑容,说道,“是因为……我亦对你有情。”
我亦对你有情……
对你有情……
有情……
覃云感觉到心跳加速,瞳孔急剧收缩,眼眶渐渐变红,眉眼舒展,唇角牵起,绽放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
两人目光凝结在一起,似乎千言万语就汇聚在其中。
此次疫病事件,由于覃云从外界求来了药方,救了全镇人民的性命,镇民们纷纷表示很乐意看到他和圣女在一起。
甚至乐意得过了头,连他们的婚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架势、那气势,若不是知道当事人是自愿的,倒真的有种被逼婚的感觉。
天权和宁泫两个小鬼是最积极的,乐不可支地操办着他们婚礼的所有流程。
婚礼当天,天权拿出了自己所有酿造的酒来庆贺,事后还喝得醉醺醺的,最后还是宁泫将她背了回去,让她避免了当众出丑的结局。
桃花谢落,冬梅覆雪,春风又至,万物复苏,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天权望着圣女隆起的小腹,将自己的耳朵凑到旁边听了起来,开心地说道:“圣女姐姐,我是不是很快就要见到她了!到时候她就要叫我……小姨。”
自己就可以超级加辈了!
“算一算时日,也快了。”圣女浅淡一笑,眸光却极其复杂,似乎还含着浓烈的悲伤。
此时,只有天权和圣女坐在桃花盛开的庭院里,飘零的花瓣落下,衬得二人的容颜愈发美丽。
圣女披了件白色的外衣,总用玉簪束着的头发散下来,掩着有些苍白地面容,她的眼底越来越黯然,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她轻声说道:“小灵,以后啊,我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开心。”
“好啊。”天权不明所以,乐呵呵地说道。
圣女眼神闪了闪,继续柔声说道:“千万不要让任何事情蒙蔽你的双眼,记住……恨意是沉重的枷锁,会束缚心灵。而你的心永远是由自己决定的,明白吗?”
“明白……”天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但总觉得有些奇怪,似乎今日的圣女姐姐格外的哀伤,也尽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就像宁泫那个呆子一样。
如果可以,天权宁愿自己永远也不明白。
但雨夜终究还是来临了。
暴雨如注,漆黑的夜空中电闪雷鸣,仿佛整个天空都在颤抖。一道道银蛇一般的闪电划破天空。雷声如同战鼓轰鸣,震耳欲聋,让人心惊胆战。
很奇怪,清欢镇一向是绵绵细雨,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雷雨。
在医馆中,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而来的,是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
宁泫和天权抱着婴儿,护着他直直往清欢镇出口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天权忽而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拉着宁泫到一处屋檐之下避雨,直直地盯着他,质问道:“不对……圣女姐姐为何要让我们把这个孩子送往穹山?”
“圣女姐姐不是说了吗,她曾经在穹山上生活过一段时间,穹山的主人修为深不可测,说这个孩子一出生,就送到穹山归他教导。”宁泫低下头,气喘吁吁地说道。
天权觉得自己的心头忽而生出强烈的不安来,急促地说道:“不对,那也不该这么着急,圣女姐姐连看都没有看这个孩子一眼,就让我们把她送走。”
“或许是因为圣女姐姐害怕自己舍不得呢?”宁泫反唇相讥,又连忙催促道,“这既然是圣女姐姐吩咐的,我们照做就是了,你忘了,她说了我们一定要平安将她送到。”
平日里的宁泫并不是这样的,说句话都费劲,此刻却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来,让天权越发觉得不对劲。
天权忽而意识什么,死死地盯着宁泫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圣女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我……”宁泫眼神躲闪,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天权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撒谎,急切地问道:“宁泫!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怀抱中的婴儿似乎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啼哭的声音更大,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里显得尤为清晰刺耳。
宁泫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医馆之中,圣女就闭目静静躺在床上,脸庞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秀发凌乱在床上铺开,圣洁的白与极致的黑对比下,无端显得凄美破碎。
一个黑影缓缓地靠近她,如同黑云一般阴冷可怖。
“来了?”圣女慢慢地直起身子,勉强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你的这场大戏……也该结束了吧?”
覃云抬眸,目光带着阴森的探究,明明生得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气质却阴冷得如同在沼泽地里爬行的毒蛇一般:“你早就知道了?所以让宁泫他们提前带着孩子逃了?”
“没错。”圣女虚弱地点了点头,“你受了重伤,自然不会冒险和我硬碰硬……我猜,你的目标是我。”
覃云目光变得越发阴沉起来:“你是如何猜出来的?又为何要陪我接着演下去呢?”
“在此之前,我本不怀疑你的,直到……你设计出了疫病,我并不蠢,也不可能因为一点儿感动就动情,完全忘记这件事情本身有多么的不合理,”圣女面露讽刺道,“我之所以陪你演下去,是因为……我在你体内感知到了灵骨的存在。”
“我灵族需要一个强大而又完美的下一任圣女,与你结合,能生出最优秀的后代。”
截止在这一刻之前,他们之间似乎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年轻英俊的渔人遇上了涉世未深的圣女,渔人对圣女一见钟情,甚至在疫病到来之时不离不弃守候在她身边,日久生情,最终打动了她,二人喜结连理,伉俪情深,甚至有了爱情的结晶。
可是到这一刻,所有一切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也没有什么日久生情,甚至压根就没有什么感情,这二人之间,从一开始就都是谋划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