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先生？
谁？
总不能是那李清明吧？
张齐源顿时脑袋就嗡嗡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安油然而生。
他看向封虹那张斯文笑容脸，表情没有丝毫作伪，那股子尊敬的意味就差刻在须肉上了。
李清明那小子，总不能是交朋友都交到妖族了吧？
张齐源敛起所有情绪，他知道以前李清明名扬天下，八方都有着不少朋友，但这是在妖族，他哪来的朋友？
就算有，又怎么可能让这群妖族这般以礼相待？
总不能是妖族王上走丢的私生子吧？
张齐源不是自大，而是以眼前这群妖族的身份，李清明怎么也不可能跟他们扯上关联。
“清明先生？”张齐源笑着问，“老朽愚钝，敢问这位清明先生是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
封虹笑了笑，姿态同样是无可挑剔的彬彬有礼，可语气便不是那么友好了，“清明先生姓李，名清明，九洲宫难不成的还有第二位像先生那般才情无双之人？”
他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这般，如今整个妖族高层都已是知晓了他们多了这样的一位“皇后”，尊敬是少不了一丝一毫的。
再加上他们那位喜怒无常的王上的叮嘱，“那里头有些人我不太喜欢。”
封虹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不喜欢？
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皇后”嘛。
许是与冥冥中的气运有关，从万古之前开始，每每有妖皇出生，妖族在之后万年都是气运鼎盛，反之则会日益没落，他们是真的需要一位新的王上。
相比冷酷无情的“妖皇”，如今的裴知南其实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至少她不会将妖族众生的性命当成自己权柄的血肉祭台。
那他们自然也要把“皇后”服侍地妥妥当当的。
哦，对了，还有那位皇女。
封虹又眯了眯眼，“敢问清明先生何时到场？”
他本就是搜罗了众多外界门派的秘闻，可太清楚李清明曾在九洲宫遭遇了什么，此次队伍中有哪些人对李清明抱有敌意的，也是知道得一个不落。
这句听着是询问，可也是另类的逼迫。
张齐源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又是如何跟这些妖族有联系的？
脑中闪过诸多思绪，张齐源放弃了开口说什么此事无关李清明的蠢话，打压李清明是要打压，但世家利益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
“那我这就喊人去请他。”
张齐源笑着说，已经伸手就要去招呼人，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封虹又是开口，“这般对清明先生，是否有些不敬了？”
张齐源整个人都僵在了那来，百思不得其解：李清明到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身份？不是紫云峰剑主捡来的孤儿吗？自己都用请字了，还不敬呢？
知不知道他在九洲宫是什么地位啊？在长老会里头也算是位高权重的那一档，此行，也就鱼问雁能压他一头了。
就在这时，张齐源陡然感受到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机，仿佛下一秒他只要说错了一个字，马上就要头颅落地。
他抬头看去，只见那位大妖宿栾正低头俯视着自己。
纵使一语未发，也让他心惊胆战。
张齐源又怎么知道，对于宿栾这种生下来就为了妖族重新繁荣昌盛的大妖来说，李清明此时的地位还真不就弱于裴知南。
要是他不高兴，我们王上不干了可怎么办？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清明就是裴知南的安全锁，他宿栾也是真的将二者放在了同等位置。
胆敢不敬？
杀无赦！
短短一个呼吸，冷汗直接不受控制地布张齐源满额头，他强忍着不适，低头道：“我这就去请李……请清明先生赴宴。”
话音刚落，方才这令人窒息的压力才如潮退去。
张齐源没有一秒钟拖延，直接以着最快的速度离开，前去寻找李清明。
至于李清明在哪？
还在那躺在床上，跟小家伙讲着晨间故事。
“阿爹阿爹，为什么阿娘不是匹诺曹啊？这样她一说谎，我就能发现了！”
“小家伙儿这么聪明机智，不需要这个也是都能发现的不是？”
“吼吼，好像是这样的哇。”
裴逐鹿又是被李清明一句话哄得喜笑颜开，然后又开口问：“对了，阿爹，妹妹去哪了呀？我都两天没见到她了。”
“妹妹啊……”
李清明扶额，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其实阿爹没来得及跟你说，那个不是妹妹噢，是这边你阿娘的亲戚家的小妹妹，平时天天粘着你阿娘，那天刚好跟我过来找你玩……”
这个理由，勉勉强强是能够解释了。
“啊……”
裴逐鹿小嘴巴张得大大，脸上是盖不住的失落，“好吧……”
李清明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开口安慰，却见到小家伙脸上又已经是灿烂阳光一片。
他肯定是猜不到小家伙的心思。
“嘿嘿，那刚好。”
“要是我从小带大，那妹妹总会跟我亲了吧？”
“我小家伙可真是个聪明蛋！”
“就是得去哄哄阿娘了，让她乖乖给我生个妹妹！”
短短功夫，裴逐鹿就已经想的明明白白，也立下了一个小小的目标。
开干！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清明师侄，现在可是有空？”
听出这声音是谁，李清明压了压眉毛，心中也是诧异：“这张家的老不死，变脸可真是快啊，不过我这还没仗势欺人呢……”
不过想了想，李清明也大致猜到了原因。
咚咚咚~
他还没开口，小家伙就已经跑去开了门。
“阿爹，阿爹，有人找你。”
张齐源当即露出一个和气又不显得谦卑的笑容，“清明师侄，我们要与妖族进行会谈，先前忙得忘记通知你。”
“我这来亲自带你过去。”
这般姿态，更是让李清明确定了自己这“姑爷”已经开始仗了“娘家人”的势。
“长老们谈就是了，我一弟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不行……”张齐源直接极了，他是真的担心到时候鱼问雁也保不住自己，陪笑道：“昨天是老朽不知好歹了，听闻你与我家修明素来不和，便想着帮他出出气。”
“是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李清明听着也是笑了，张修明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宰相肚子能乘船的人。
他可要作威作福了！
————
“长老这份心意弟子收到了，不过我一后辈弟子，实在不够资格参加您与妖族长老们的会谈。”
张齐源的眼角都忍不住开始抽搐，活了千百年，还是头次被这样的年轻人欺负。
一边的裴逐鹿大眼睛瞧啊瞧的，也是看明白了——这个老老的东西，欺负过自家阿爹。
顿时跑过去抱住李清明的腿，“我阿爹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我。”
一心的怒气似乎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被这一说，张齐源顿时朝裴逐鹿瞪了过来，目光带着威压，却也没有如何，只是存着吓吓人的念头。
我得罪不起你李清明，吓吓小孩总行吧？
总不能你李清明的女儿，是跟什么妖族大人物生的吧？
裴逐鹿怡然不惧，也瞪了回去，还龇了龇牙，两只狐耳立了起来。
等等？！
怎么生有狐耳？
张齐源心中又是一突，顿时收回了目光，这要真是给自己猜对了，那他刚刚要是动了什么坏心思……怕是真的在无活路。
修士境界到了一定程度，冥冥之中也会多了一种趋吉避凶的第六感，犹如心血来潮，但只是模模糊糊的预感。
被宿栾盯上的一瞬间就是这般仿佛心血来潮，但远远没有此刻这般危机感浓郁。
这也是他们张家的某种血脉传承，他也是借此躲避过不少的危难，现在是真的换上了极其和蔼的笑容，连他的那些子孙都极少见过。
“我那边可是准备了许许多多的吃食，你跟你阿爹过去尝尝如何？”
“真哒？”
听见有好吃的，裴逐鹿又是不受控制地露出那种讨人喜的天真欢喜，下一秒却又硬生生收起笑容。
一个甩头，“哼，那也不去。”
什么好吃的，都不能跟她家阿爹相比。
李清明笑笑也是将裴逐鹿抱起，“我们中饭都还没吃呢，去顺便吃吃好了。”
“唔……”裴逐鹿眨眨眼，一下就有眼眶水润润地，差点都要哭出来，以为李清明又是为了照顾她才这般的，“阿爹，我不饿的……”
李清明揉揉她的脑袋，“是阿爹饿了。”
见把这尊大佛连带着小佛请动了，张齐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李清明开口。
“长老，这次商议，可否由我主持？”
他是极其厌烦这些世家长老的做派，但毕竟是在九洲宫待了这么多年，他也是与那位宫主有着一致的目标，又或者说他心心念念地想让小家伙能够在人类世界不会因为自己多了狐耳狐尾而自卑。
李清明想要的，其实只是这次交易的主导权。
两边，都是！
张齐源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所谓的有交情也不是假，都是他花费了真金白银建立的。
为的就是在后续又或者这次通商之始，借此拿下一部分的话语权，若是之后妖族大开两族通商，那他以及张家都将收获千百倍乃至万倍的利润。
重中之重，还是那一味他们张家苦寻天下也未寻到秘药。
包括现在自降身份，在李清明这轻声轻语，都是为了自己的谋划。
可他李清明直接就是这样一句话，欲要夺走此次的主导权，是否有些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了？
张齐源抬头朝他看去，却见他一脸认真。
“清明师侄，你是在与老夫说笑的吧？”想了想，张齐源还是先打了个哈哈。
李清明早有预料，同样回应以笑容，“那若我说我可以搅黄这次通商，长老是否也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张齐源没法应答了，依照方才那些妖族的态度来说，李清明这句话的水分并不大……更为可怕的是，张齐源忽然意识到他就算不通过自己，其实完全也能夺走主导权。
说点好听点是两边通商，说的难听点，只是他们妖族需要找上这么一个有实力有地位的宗门，交换物资的同时，来慢慢试探外界
现在，甚至还算是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那我就当您答应了，有我在，以往妖族不愿交易的许多资源，也是会松口了，记得长老族中的祖传心法不是正缺一味秘药吗？”
李清明也懒得扯皮，也给了点甜枣让他尝尝。
世家眼馋的，不就是妖族这边独有的资源吗？可跟以往的那些相比，那些妖族从未在外流通的资源，才是滔天富贵。
而且还是事关他们张家族兴盛的大事！
都不止是成年人，而是活了几千岁的人精了，自然能权衡利弊，分辨清楚情形如何。
只是短短时间的思量，张齐源也就有了决定。
“清明师侄，你所言可真？”
李清明微微一笑，在张齐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答应了， “长老若是不信我，那便就当我没说过这回事吧？”
“老朽怎会不信你，偌大九洲宫，谁人不知你李清明一言九鼎。”
拉扯之间，李清明早就将所有的主动权把握在手，牢牢地拿捏住了这位张家长老。
而他有了决定，便不会再讲究什么辈分尊卑，讲究什么排场……对于他来说，家族的鼎盛才是最为重要的。
“那多谢长老了。”李清明点点头，算是达成了初步的的合作。
世界上本就没有纯粹的黑与白，在九洲宫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中，张家也能算是苗根正红的了，连张修明也都是蠢得有些清澈。
能不费工夫解决问题，那是再好不过了。
想要拔除得那些毒瘤，也得需要拉拢一批世家。
就在这时，张齐源又是喊住了李清明：“清明师侄？”
李清明顿了顿脚步，还以为他还有什么想说的，而后却是听见了这样一句：
“你若是对我家张修明还有怨气，老朽回去就先帮你教训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