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宫缩越来越频繁，一阵接着一阵。
慕瓷哭都没力气哭了，即使做着拉玛泽呼吸法，也没办法减轻。
经过一天的折腾，她好困好想睡觉，可一闭上眼睛就会被痛醒。
痛苦不堪。
“宝贝！”
秦柒柒接到樊亦星的电话就往医院赶，看到躺在床上憔悴的人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还很痛吗？”
慕瓷脸白得像纸一样，没有力气说话。
秦衍拦住秦柒柒不让她靠太近，声音沉又哑：“还在阵痛，你小点声，不然出去！”
秦柒柒马上噤声。
她见过小叔冷漠不留情面的样子，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他，感觉一口气在强撑着，好像一击就会破，但气势仍是凌人。
慕瓷手紧紧抓着床栏杆，指尖用力到发白，感觉才停下一分钟，阵痛又开始，额头的冷汗没干，新的又冒了出来。
秦衍一言不发，眼尾隐隐带着红，帮她擦掉汗，低头贴上她的额头：“宝宝，对不起。”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一个劲地道歉，仿佛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你说什么对不……呃……”
慕瓷话没说完，痛楚袭来，一下接着一下，肚子像被车轮一遍遍来回碾压。
她痛得蜷起身体，但也没有缓解多少痛苦。
秦衍眼睛彻底红了，回头低吼：“柒柒，把医生叫来！”
“哦……好。”
秦柒柒心疼的同时也被吓到了，她知道生孩子痛苦，但没想到这么痛苦。
跑出去叫医生的同时，她就在想。
她以后该多爱一个男人，才会愿意帮他生孩子啊。
医生匆匆进来，秦衍抬头，眸底一片猩红，冷戾的气势把医生震在原地。
“她很疼，想办法。”
嗓音沉哑、不容质疑，感觉下一秒就会一把火把医院烧了。
女医生到底资历浅胆子小，说话有些磕绊：“宫缩是很痛，实在受不了的话只能打无痛，但建议开了三指再打……”
“我不管几指，现在就打！”
女医生话没说完，被秦衍打断。
“可是……”
“没有可是，”秦衍抓着栏杆的手关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一字一顿，“我说，现在打。”
女医生从没见过气场这么强大的人，慌了神。
慕瓷挺过一轮阵痛，费力抬手，扯了扯秦衍衣袖：“听医生的，先内检。”
女医生赶忙给她检查，好在开了2.5指，她松一口气：“可以打无痛了。”
麻醉师几乎是跑来的，那么长的无痛针，慕瓷平常要看见，应该死都不敢打，但这会儿，宫缩的痛已经盖过了恐惧，她弓着背，唇紧紧抿着，泪从眼角无声无息滑落。
秦衍不忍再看，偏过头去。
无痛针下去，慕瓷感觉轻松不少，虽然还是痛，但比起没打的时候，已经很好很好了。
秦衍冷硬的面庞缓和了些，坐在床边拿起她的手，亲了亲：“宝宝，你辛苦了。”
慕瓷勉强挤出一抹笑：“还好。”
“不用笑，”秦衍看着心疼，“趁着现在不疼，赶紧眯一会儿。”
慕瓷刚阖上眼，医生走进来：“可以进产房了，家属可以陪同。”
秦衍起身，慕瓷恍了两秒，突然抓住他的手：“不要你陪。”
秦衍低眸睨她，眼神询问：为什么？
能为什么，分娩，不是动手术，这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狼狈最尴尬的时刻。
慕瓷看着他，认真开口：“秦衍，不开玩笑，真的，不要陪。”
她眼神坚决，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
秦衍懂了，她不想那样不堪的样子被他看见，尽管生孩子，她也想保留住最后一点隐私。
秦衍尊重她，没再坚持。
他拉着她的手，一直到产房外面。
慕瓷的脸色依然苍白，头发被冷汗浸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贴在额头上。
“秦衍，宝宝终于要出来了。”慕瓷轻轻开口，声音飘得让人心惊。
秦衍额头贴着她冰凉的额头，沉哑的声线缱绻温柔：“嗯，宝宝出来了，我的宝宝就不会疼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樊亦星知道慕瓷要进产房，跟旁边的护士低声说了句什么，护士进了产房，很快许高轩出来了。
樊亦星把许高轩拉到一边，指了下慕瓷：“兄弟，我很少拜托人，但现在是我姐进产房，麻烦照顾下。”
许高轩和樊亦星关系不错，他望了眼床上的人，眸底的复杂一掠而过。
停顿几秒，他没看樊亦星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作为医生，会对每个产妇负责。”
作为同行，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点到就懂了。
樊亦星笑了笑：“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许高轩也笑了下，转身走进产房，唇角的弧度倏然落了下去。
秦衍低头俯在慕瓷耳边说了很多，也很乱，具体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上句不搭下句。
但慕瓷听懂了，他在哄，却又慌，声线极力克制着但还是听得出有些颤抖。
最后还是樊亦星把他拉开，护士才能把慕瓷推进产房。
望着产房打开又关上的门，秦衍四肢僵硬，意识有那么几秒是空白的，神情茫然。
樊亦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在旁边坐下：“姐夫，没这么快，我刚才看了所有检查报告，没问题的。”
秦衍像没听到一样，没动也没说话。
樊亦星叹口气，把秦衍拉过去坐下。
秦柒柒站在一旁，看到小叔这样，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可是她小叔诶。
矜贵沉稳，无所不能，稳得飞机在他面前崩落，老母猪在他面前上树都不会眨下眼睛的小叔。
这会儿，却失魂落魄。
还有点可怜。
她想起爷爷奶奶的嘱咐，赶忙到一边通知家人。
秦衍坐在产房外的休息椅上，好像完全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像被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弓着背，一言不发。
深黑的长睫垂下，一双深眸浸着难过和无助。
手肘撑在膝盖上，肩头的衬衣仍是湿的，小姑娘趴在肩头哭泣好像还是前一分钟的事。
眼睛哭红了。
头发乱了。
冷汗没停过。
她哭着说再也不生孩子了。
秦衍蓦地握紧了手，指甲陷进掌心，呼吸有片刻是停止的。
疼，太疼了。
疼到无法呼吸。
秦柒柒不敢上前安慰，樊亦星也不知说些什么，他在医院见过太多意外，在母子平安之前，他说不出安慰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分钟，又像一个小时。
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匆匆忙忙。
进产房了再通知家里人是慕瓷的意思，左右是熬，她不想一大家子陪着她熬。
“情况怎么样了？”
戴晚芬急急忙忙赶来，平时精致的仪态不在，声音透着紧张。
虽然现在医学发达，但意外永远不知道何时发生。
生孩子就是女人在鬼门关里走一遭，这话一点没错。
秦衍听到声音抬头，无形的结界突然打破，他沉了沉眉，正要回话，护士从产房里快步出来。
“慕瓷的家属，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