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特别忙,大伯和大伯母很早就起来杀鸡杀鸭了,因为要带着煮好的老母鸡贡品和蜡烛去拜菩萨。
村里有规矩,想要菩萨保佑啊,只能上午拜。
郑田浩再不懂事也知道帮忙,杀鸡的时候,一刀封喉结果没死透,鸡血喷了一声,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新衣服直接报废。
看着水桶里还在垂死扑腾的老母鸡,郑妙谊自告奋勇地说:“大伯母我来杀。”
都没碰到刀,就被大伯母推开了,她看着侄女那双比豆腐还白嫩的手,更加坚决了,“你的手漂亮,不是干活的手,是享福的。”
“再说家里哪用得着你杀鸡啊,别弄脏了新衣服啊!”
说着大伯母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崭新的红包塞进侄女的手里,“拿着压岁钱,你里面烧火啊~”
郑妙谊几乎是被推着进的厨房,坐在暖和的灶台前,暖黄色的光打在微凉的脸颊上,她盯着红包袋上雄赳赳的金边大公鸡,糟糕,又想掉眼泪了。
“看什么呢?”
换上破旧窄小棉服的郑田浩出现在门口,“数压岁钱呢!”
只见他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我阿爸阿妈抠门,能有几块钱啊,要数也应该数哥的啊!”
下一秒,一个狂拽酷炫的红包袋映入眼帘,相当符合主人的气质。
都走出几步了,郑田浩听见小妹妹哽咽地叫住他:“哥。”
郑田浩回头,她说:“你们真好。”
“当然好啦,哥哥我要吃半个月霉豆腐拌饭诶。”还打算贫嘴几句,这时候后院传来一声怒吼:“郑田浩,再不过来干活出了正月看老娘怎么抽你!”
“来嘞来嘞。”
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小女孩抱着双膝埋头,小声道:“爸爸妈妈,虽然你们不在了,但我还是好幸福啊~”
晚上的年夜饭,连奶奶都多喝了一碗鸡汤。
大伯母大着嗓门对婆婆说:“多吃点,跟个大小姐似的这不吃那不吃,明天要斋一天。”
奶奶颤颤巍巍地举着碗,“好喽好喽,再吃肚子要爆炸了。”
郑妙谊笑笑,这时候陈景元发了条微信。
【cJY】:晚上好好看仔细看啊,我家放烟花可是会放到天亮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象出了陈少爷那张傲娇的脸。
大伯回房间看春晚了,大伯母在洗碗不要她帮忙,郑田浩忙着跟人打游戏,只有郑妙谊迈着悠闲的步伐往外走。
其实不用特地到村口,随便在哪里仰头一看,就能看见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旋即消失,下一道火花冲得更高更远。
这算是最轻松的一个年了吧。
以前回了村里,吃过年夜饭她就回房间学习了,好像错过了好多。
这时,大腿受到不大不小的冲击,郑妙谊低头一看,是个拿着玩具枪的小男孩。
他碰到了脑袋,郑妙谊把他扶好,这熊孩子居然用枪打她肚子,黄豆粒大小的子弹打在羽绒服上连感觉都没有,可她皱起眉头。
“你为什么打我?”
可是郑妙谊的表情过于正经,三秒后熊孩子开始嚎啕大哭。
很快他的奶奶赶到,抱着他哄道:“耀祖唔哭,阿嬷心疼。”
哄了半天孩子终于不哭了,那老人抬头看见她,“就是你打了我的宝贝耀祖啊!”
“果然是没爸没妈的。”她用家乡话说的,以为郑妙谊在城里长大听不懂。
见老太婆抱着孙子要走,郑妙谊连忙扯住她的袖子,“大过年的骂了人就想走啊!”
刚刚说了句还算心虚,被她这么一激,老太婆彻底怒了,她还能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了,随即破口大骂:“你个赔钱货要惊死我啊……”
骂了一连串脏得不得了的,偏偏怀里的小鬼还冲她吐舌头。
郑妙谊环顾四周,准备去捡角落里的板砖,可老太婆的惨叫来得更快。
奶奶举着竹扫把狠狠抽在老太婆的脸上,“嘴巴加塞了那么臭,还敢骂我宝妞!”
郑妙谊被路灯下挥舞着扫把的老人惊到,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扫把下午刚扫过鸡屎的。
因为老太婆怀里抱着孙子,气势弱的不是一星半点,因此两位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老人进行了一番对各自祖宗十八代的问候,农村人就这样,骂起来人脏到你无法想象。
很快,大伯母出来了,加入战局,那老太婆骂不过,灰溜溜走了。
她们站在路灯下,挥挥手,“还发什么呆啊,快去看烟花啊!”
原本看烟花的心思淡了许多,她好像泄了气的皮球,随便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在冷风中抱着手机看小说。
“你的爱好好独特。”
头顶传来好听的磁性的男声,郑妙谊应声抬头,林秋恒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挺拔地站在路灯下,因为瞥见手机屏幕上“女人,你惹到我了”一行字,眼底划过一丝揶揄。
郑妙谊已经把手机收起来,答道:“有点无聊。”
“无聊的话陪我放仙女棒吧。”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抓着一把仙女棒,见她兴趣缺缺,“是我想放,但有点不好意思。”
“好吧。”
林家旺冲进陈家的时候,陈景元还坐在餐桌一脸嫌弃地听陈焕宝传授宝贵的人生经验。
“听、听阿爸的,混社会最重要的、是义气,有兄弟在,嗝~”话没说完,林家旺一阵风似的袭来,大叫:“兄弟我来了。”
陈景元刚要骂他是个大可爱(大傻逼,除夕不准骂人。)
只听见他附近耳边说了句什么,陈景元黑着脸出门了,手里抓着外套没有要穿的意思。
不远处,手持仙女棒的一男一女刺痛了他的眼,幸亏郑妙谊看着燃烧的仙女棒没有太多表情,如果她敢呲个大牙花,陈景元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而旁边那个笑得跟傻逼似的大傻逼,是被自己灌吐了才跑出来的,不然他哪有机会、哪有机会……
陈景元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