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
他没说话,静静等季知叙把一整瓶汽水喝完,然后猝然伸手拎起季知叙背后书包,面沉如水地往外走。
“哎?哎哎哎!我@$#&…还没吃够呢!哎哎!”
一楼,青黛在前台收账,就看到两个少年像一阵风似的吹了出去。
青黛:“你们…”
林恩回过头笑,“他家里有事,要回家了。”
“…”季知叙刚刚喝完一瓶汽水,喉咙和肚子里全是汽,开口就打出一个接一个的嗝,“我…嗝…没…呃嗝…”
从此后,林恩同学再没带过朋友回家。
甜品店的生意逐渐稳定,青黛和林恩的生活也是。
青黛有时趴在客厅茶几上研究蛋糕的新花样,林恩就坐在她抬眼可以看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书备考。
期间还有个小插曲——附近那片街区出过几次混混闹事砸店的小新闻。
林恩比从前更加刻苦,用全优成绩申请了不在学校上晚自习的自由。
下午的课一结束,他就会回店里陪青黛一起看店。
青黛自己倒不怕,林恩却坚持。
少年嘴唇抿紧,“我不放心。”
“就算在学校,我想的也是你。”林恩直直望向青黛,毫不掩饰自己眼睛里的执拗和担忧,“姐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青黛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好吧,随你。”
“…”林恩启唇,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他表情微僵,没解释,也没用玩笑话草草揭过,只认真应道,“嗯。”
到第八个月时,青黛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因为上一次,她就在这个时间段内回到了现实。
她把“青恩拾光”的商铺续租了二十年,还为林恩开了个人账户,把他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存了进去。
青黛拒绝煽情,把存折压在林恩书桌下最底层的抽屉里,留字条附言“这是你的工资”,然后告诉他月底才能打开那个抽屉。
青黛也不担心他提前打开看。
她知道林恩会照做。
离月底还剩几天时,林恩结束了期末考,即将迎来一段漫长假期。
林恩脚步很快。
他穿着纯黑棉服外套,呼出的气息在半空中凝成一片雾。林恩显得格外紧张,不自觉加快了呼吸。
白雾朦胧,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
林恩再一次摘掉手套,伸手摸向藏在口袋夹层里的两张电影票。
因为多次重复这个动作,林恩的指尖变得冰凉,可一旦摸到电影票边角,他的心又热起来。
两张薄薄的纸紧密地挨着,仅仅这样,就能让林恩产生巨大的满足感。
走到店门口,林恩隔着玻璃窗看见了青黛。
店内没什么人,她围了条红围巾,趴在柜台上专心看书。
两人的虚影隔着玻璃交叠,林恩眼底笑意盈盈,他将手指抵到唇边,呼出一口热气,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
青黛打了个哈欠。
林恩伸手握上门把,一只粗粝大手却径直钳住了他的肩。
林恩皱眉。
“喂!”身后男声刺耳,浓烈烟草味像潮湿的冷空气一样钻进林恩鼻腔,他松开门把,回头。
五六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围在店门口,为首那个视线牢牢黏在林恩身上,他开口,“你就是林恩?”
林恩的眼神冷漠,“你在说什么?”
皮衣青年耸肩,“你的亲生母亲叫沈岚,她病逝后,你被亲戚弃养,从五岁到十三岁都生活在华阳县的晨希孤儿院。”
“林恩,是你吧。”
青年笑眯眯弯下腰,越发用力地扣住林恩的肩,“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啰。”
林恩背后的手屈指叩门,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响起,平静而清晰,“是谁让你们过来的?我不会跟来路不明的人走。”
在室内,敲门声乍响。青黛刚翻过一页书,她抬眼,嘴角的微笑刚扬起,又瞬间凝固。
门外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团团围着林恩。
来闹事的混混?!
青黛皱眉,立刻拨通报警电话。在得知对方最快还要十几分钟才能赶到时,她在手中藏了把小刀,闷声往外走。
才抬起脚尖,青黛脑中突然一阵眩晕,耳边还嗡嗡响个不停,她缓缓合上眼皮,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恩!”
青黛从沉沉昏睡中惊醒,仿佛骤然被人拽出了水面,她喉咙发紧,模糊的眼神往周边扫了一圈。
是她的出租屋卧室。
她回到了现实!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可林恩怎么办?他还安全吗?
青黛深吸一口气,等逐渐冷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耳边萦绕的噪音原来是床头手机铃。
节奏强烈的钢琴曲一个音一个音敲击着青黛本就不安的心,她越发烦躁,拿过手机一看,是梁朔打来的电话。
她睡了八个小时,现在是早上十点。
从八点开始,通讯列表有6个未接电话,全来自梁朔。
青黛长久没接,电话自动挂了,下一秒对方又打进来一个电话。
青黛用力摁下接听键,语气不好,“喂?你想干什么?”
电话里能听到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说,“差点以为你真被骗进传销公司了。”
那边有人小声道,“朔哥,沿途监控已经全调出来了,你要过来看吗?”
“不用了,麻烦你了啊。”梁朔拍拍队友的肩,他单手掐了烟,夹着手机往外走,“喂?今天不是你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么?”
“你真没事吧?生病了吗?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接?”
青黛猛然闭眼,努力把“关你什么事”五个字咽了回去,她面无表情道,“哦。我一直很忙,接下来也没空聊天,所以设了勿扰模式。”
“不好意思,我挂了。”
“哎!等你有…”
青黛挂断电话。
她立刻翻身下床。
林恩那边情况未知,他会不会有危险?
青黛咬唇,在网上搜索晨希孤儿院,翻出了负责人的电话。她拨通后开门见山,“您好,我想找林惠君院长。”
对面女声缓缓,“我就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来不及叙旧,青黛说,“晨希以前有个男孩叫林恩,您现在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林恩…我记得他。”林惠君沉默了很久,她说,“在十八年前,我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消息。大概…是他上高一那年吧。”
青黛陡然一惊,她混乱地道了声谢,就挂掉了电话。
她知道林恩在远赴云京上学后,依旧每年给院长写信和寄钱。
十八年前,不就是她刚刚离开的那一年。
因为那群混混,林恩真的出事了?
不行。她必须在此刻回到过去。
只有这个办法了。
青黛换了身休闲服,把手机钱包揣进口袋,布置好一切睡觉前的相同条件,躺在床上强制自己闭眼入睡。
但心里越着急,她就越无法入睡。
林恩千万不要出事。
他才那么年轻。
枕边渗开一圈小水痕,湿漉漉的触感贴着青黛脸颊,冰凉刺骨,像剐人的霜。
青黛用力闭紧双眼。
“叮——溯梦香*1已生效。”
青黛睁开眼。
夜幕低垂,闪烁着银光的水晶灯照亮了花园的每个角落,远处宾客们衣着华贵,聚在一处举杯谈笑。
青黛慢慢从草丛里站起身。
她没有回到十八年前的甜品店,这个地方看起来像一个露天晚宴。
青黛正欲转身,几步之外两道陌生男声响起,语气一个赛一个的恶劣,“哎,我们去看看那个乡巴佬私生子怎么样?”
“得了吧。他有什么意思?像个哑巴,不好玩。”
“哈哈哈哈哈!平常是不好玩,但今天是他二十岁生日宴啊,精彩翻倍哦。”
另一个男生明显被说动,“…好吧。到时候梁家找上门,不许把我供出来。”
“白痴。你看梁家人会管他吗?巴不得这见不得光的东西早点死吧。”
青黛循声往那边看了一眼。
“看看谁来了!”
那男生突然激动,随即讥讽大笑。
“喂!梁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