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府尹来到堂上,已有衙役大夫叫来回春堂的大夫现场诊治伤患,缠绷带、打夹板忙得不亦乐乎。
“茶馆掌柜何在?”府尹还是吃惊于赔偿数额,真要赔这么多银子的话,可以说是大案、要案了,不能等闲视之。
掌柜忙跪地大呼,“冤枉啊!”
府尹惊问,“你又有何冤?”
掌柜的一想也是啊,他喊什么冤,估计是戏文看多了,只要见官必是要喊冤的。
好在他反应快,立刻说道:“大人,小的乃是思源堂茶馆东家,今日受无妄之灾,求大人做主。”
“放心,本官一向秉公执法,你且把损失报来!”
掌柜立即将账本呈上,幕僚接过后一页页翻给府尹看过,上面记录得确实详细,也难为掌柜能在打斗如此激烈的环境中,还能利索地执笔。
府尹一看下面的金额,心想这的确是个大案子了,说不好明早还得给皇上提一句。
对于这种治安案件,府尹处理得多了,历来第一句都是要问,“你们谁先动的手?”
若是有一方先动手,那便算是故意伤害,另一方则是正当防卫,当然更多的情况是谁也不肯承认自己先动手,都说是对方挑衅在先。
果然张员外指着常小小激动道:“就是这个臭娘们先动的手,大人你看,我的鼻子都被她打歪了。”
“哎哟~这么严重啊,”府尹又转过头来问常小小,可一看她的模样,便有些不确定了,“这位小娘子好生眼熟啊,请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张员外还以为府尹要徇私,跳脚急道:“大人,你不要被她的脸骗了,这娘们就是个杀人凶手,心狠手辣的。”
“老娘好好地正喝着茶呢,是你自己污言秽语过来讨打的。”
府尹一听这里面还有内情啊,便猛拍惊堂木,让他们各自把情况一说,当然谁也不是傻子,都是说对方的错,自己只是被迫还击。
娘子军和张府小厮各站一边,双方唇枪舌尖地吵了好一会儿,吵得府尹直叹气,这个官儿真是不想再做下去了,屁事真多。
“掌柜的你来说!”府尹招来人证。
掌柜当时只顾看着有没有逃单的,对于双方怎么打起来的却没注意,“回大人,事情发生得太快,小的实在没看清,不过茶博士全程旁观,兴许知道一二。”
茶博士倒是不待府尹来问,将事发经过说得有声有色,说得兴处,还像说书先生一样抛出疑问,“客官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府尹听得开心,还很捧场,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府尹听完后,劝解道:“既是双方互殴,那便自行调解吧。”
常小小和张员外互看了一眼,俱都摇头,坚决道:“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绝不接受调解。”
五百多两银子的大案,若是不肯调解的话,那府尹只能先将他们收押,待查明清楚案由后,再择期宣判。
“既然双方不肯退让,那先关着吧。”府尹命衙役将人关进牢房。
张员外到了牢房,隔着栏杆,对着常小小等人洋洋得意道:“哼,你们女人进了这里,可就没什么好名声了,而且啊……”
他笑得贼大声,“而且还没饭吃!”
由于是暂时收押,牢里可不管饭,张员外对这里的规矩门清,他早已暗中通知街坊,让家里人过来送饭。
果然没一会儿,张府的下人打点了看守,便从醉香楼里订来了好酒、好菜。
他们本来人多,酒水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地,虽然招来了一些蟑螂、老鼠等烦人的小家伙,但主仆其乐融融,不像是来坐牢的,倒像在游园子。
“想吃吗?跪下叫个爷爷来听听。”张员外现在脸不痛,腰不酸,撕咬着鸡腿,心情畅快极了。
常小小坐在稻草堆里,对众人道:“放心吧,一会儿就有人来救我们。”
张翠娥一点不担心,“陛下没看到娘娘,肯定会派人来找的。”哼哼,到时候就看张员外笑不笑得出来了。
天色渐渐变黑,可却没有一人前来探监,常小小不禁怀疑,晋王该不会以为自己玩得夜不归宿吧,真要这样,怕是明天早上他才会派人来找。
娘子军们又饿又渴,还遭受着张员外扔来的骨头碴子攻击,脸色俱都不好看。
此时牢房的换班时间已到,晚班看守已经接过钥匙,开始巡视牢房,“哟~今天倒人多哈,都给我老实点。”
常小小借着油灯,一眼就认出来他来,伸手招呼,“郭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咋会在这儿呢?”郭安吓一跳,忙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此举自然引得张员外大呼小叫,“大家过来看看嘿,狱卒都敢私放犯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闭嘴!”郭安一棍子敲了过去,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张员外噤了声。
“你怎么还在干这行啊?”常小小记得他从诏狱,转到刑部大牢,都是干看守这份工作,好不容易晋王登位,封赏了不少人,按理他也应该有份好工作才是。
郭安笑笑,“我也没别的本事,只能干这一行,不过托虎哥的福,把我调到顺天府了,这可是一份美差呢。”
就比如张员外今天叫来的酒菜,每一道他们都多收了点银子,积少成多,也小赚了一笔,这部分费用就由看守们给分了。
郭安又问了常小小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得知缘由后,便想放她们离开。
常小小却摇摇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因私废公,若是郭大哥方便的话,倒是想请你给禁军统领龙十七报个信,另外就是再送点食水进来,已经饿一天了。”
郭安忙不迭地答应,那边张员外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但声音有点小,只隐隐约约听到说是去搬救兵。
“好哇,”张员外退后两步,跳脚地指着两人,“你们竟敢秘谋越狱,我定要敲闻天鼓,告御状。”
张翠娥从门里冲出来,从栏杆处伸手揪他的衣服,可惜差了那么一点,“告,尽管告,让皇上评评谁有理?”
“臭娘们,你们等着吧,等我出去了,非整死你们不可。”张员外也说着狠话,一个小小狱卒罢了,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用钱办不了的事。
待郭安重新上好锁,将钥匙交给常小小后,便道:“那我去去就来。”
没一会儿,虎哥带着一群人进来,每人都挑着一个担子,常小小开了牢门后,那些人便取来被褥铺上,还在牢里放上了马桶、屏风、油灯等物。
转眼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就成了一间雅致的闺房。
“老爷,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张府家丁实在好奇,这外城也没谁家有这能力啊。
张员外揪着下巴上的胡须,硬气道:“管他们什么来头,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咱们也占着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