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只是寥寥数语,但里面包含的信息可太多了!
而且,正因为邹平很狂,所以他毫无收敛,说出来的自然也都是心里话。
大家几乎是一下子就确定了,邹平绝不是随口说说!
孙都督有些坐不住:“不如我出去打探打探,孙某不才,这些年好歹也交了几个朋友。”
老夫人有心如此,但又怕他打草惊蛇,一时间犹豫不定。
最后,她咬牙:“那就去问问吧,注意别惊动了上头。”
孙都督一脸凝重:“我省得,您老放心。”
说罢就匆匆离去。
没了外人,福宁堂里都是自家人,说话比之前更方便了一些。
元绮侬脸色发白:“侯爷不会出事吧?”
老夫人沉声:“八成是姓邹的老东西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被小畜生知道了,还传扬出去!”
姜芙忍不住接话:“那我们就应该抢在忠勤伯有下一步动作之前,给侯爷带话,起码让他有所提防。”
来赟看了她一眼,也点头:“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侯爷身边有没有居心叵测之人。对方来势汹汹,说不得就是收买了谁,实在防不胜防啊!”
他虽然和侯府众人不亲近,但也是在侯府的庇护下长大的。
一荣俱荣。
就像老夫人当初向老侯爷承诺过,来赟也一样。
他发过誓,绝不做任何危害到景安侯府的事。
老侯爷不求他回报什么,只是让他别对不起侯府,来赟没有不从的道理。
何况,他也不想当个白眼狼。
老夫人不是他亲娘,不喜爱他是人之常情,来赟并不怨恨她。
侯爷几人常年不在府里,和来赟更是没有过什么冲突。
所以,来赟对这里的感情,尽管复杂,却也深厚。
“老大家的,快,去准备准备,尽快传信。”
来赟说得有理,老夫人立即让元绮侬去安排。
元绮侬马上出去了。
她一走,福宁堂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老夫人疲惫地阖上双眼,一粒一粒拈着手腕上的佛珠。
此刻,她只能通过默念佛经,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姜芙盯着桌上的茶盏,兀自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来赟才再次开口:“老夫人,光给侯爷传信可能还不够,再说在信里也不能写得太清楚,以免被人截获。您要是信得过我,我亲自走一趟!”
话音刚落,门帘子一动,一个少年大步而来。
“我也去!带上我!”
顾予安今天也出门了,还特地买了老夫人爱吃的酥油鲍螺。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吃点甜腻腻的,这东西做着复杂,侯府的厨子不大擅长,每次做出来总是差点儿味道。
于是,只要顾予安出门,他总会带一份回府。
刚才他一路走来,看见大嫂行色匆匆,甚至没注意到自己,顾予安的心里就犯了嘀咕,不禁加快脚步。
结果,刚一走到门口,顾予安就听见来赟的话。
难道是大哥出事了?
顾予安想也不想:“到底怎么了?”
老夫人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
“又是他家!”
顾予安把手上的东西用力一丢,油纸包碎裂,里面粉红、纯白二色的点心撒了一地。
“你什么时候出发?咱俩一起!”
他一撸袖子,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整个人气冲冲的,像一只发怒的小公鸡。
来赟无奈地摇头:“五爷,您不能去,只有我能去。”
顾予安瞪眼:“你什么意思?”
他不就是输给过他一二三四五六次吗?
侥幸而已!
再给他一年,不,只要半年的时间,自己一定能反败为胜,把来赟给打趴下!
顾予安忿忿不平。
来赟解释:“一来,我在侯府不打眼,就算有人发现我不在南邺,也不会多想,你不同,你是侯府五爷,你要是几天不露面,总会有人察觉到。”
“二来,侯府如今只有你一位男主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一旦出事,侯府连个男人都没有,难道让老夫人撑着?”
老夫人看向来赟,她的眼神里带着惊讶,和一丝赞许。
死老头子,确实没看错人啊!
“我……”
顾予安一时语塞。
他不服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来赟的话,字字句句都有道理。
来赟察觉到老夫人的注视,他也回望过去。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又胜似说话。
还有句话,来赟不敢说,也不想说——
要是真的晚了一步,侯爷兄弟四人都已不在,顾予安就是这一代里唯一的男丁。
侯爷还没有子嗣。
其他三房虽然有孩子,但太年幼,想顶门立户,少说也要十年往上。
真到了那时候,所有人唯一能指靠的,就是顾予安,只能是顾予安。
老夫人哪里想不到这个?
所以,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忍了这么久,眼泪还是狂涌了出来,没有能够憋回去。
一见到母亲哭泣,顾予安也难受起来。
他连忙站直了,走到老夫人的身边,亲手为她擦拭。
“从这里到侯爷那儿,不过二百里,或许一切都来得及。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半天没说话的姜芙觉得气氛太压抑了,于是出口缓和。
来赟跟着点头:“姜表姑娘说的是,的确如此。”
顾予安好像直到这一刻才注意到,房里还有一位表姑娘。
他和姜芙不熟,于是冲她颔首:“姜表姐。”
姜芙回礼:“五爷。”
侯府客气,认她这门亲,不过姜芙是从不顺杆爬的。
来赟默默坐着。
说来奇怪,看到顾予安和姜芙彼此客客气气,只比陌生人强上那么一丁点儿的样子,来赟的心头竟感到一丝窃喜。
他不懂这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府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人人都喜爱五爷?
自己和顾予安年纪相差最小,比起顾予安,自己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别看嘴上喊一句“赟爷”,其实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说他的存在是老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尽管来赟很少回府,那他也看得出来,就好比那位蒋表姑娘,就心悦顾予安。
没想到,姜表姑娘对顾予安,却是冷冷淡淡的,只是不失礼数而已。
白天不说人,夜里不说鬼。
来赟刚在心里咂摸两句,就听见外面有丫头声音焦急地大喊:“表姑娘,您不能进去,起码先让奴婢通传一声……”
她刚才没拦住五爷,已经是失职了,要是再把表姑娘给放进去,那真是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