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二，小年后第一天。不过作为南方人，今天才是南小年，所以晚餐还是要准备一番的。虽然被羲和折腾了半宿，一大早起来，还是赶紧去雍州，采办一些年货，其实大部分都已经备齐了，就是查漏补缺。当然，最重要的事就是去一趟西山军军部，拜访一下廖青争大总管，看看开年后有没有啥来钱的生意可做。
这年关在即，返回的西山军本地军士，大多告假回家了。在外征战这么久，多少还攒了些家底，那不得给娃置办些年货，然后去钱庄把银票换成雪花花的银子好回家交给自个婆姨。想着这些好事，那个个是归心似箭。还好咱大总管是汉中人，这个年估计是回不了家咯，正心情烦躁呢，就听手下小兵来报，有个叫贺平安的求见！
“你说他是谁？”，廖大总管瞪着眼睛朝向这个新来的小兵。
“回……回大总管，一个中年的邋遢汉子，说想面见您。我就让他跟门口等着……”
“邋遢汉子……我抽不死你！”，廖大总管顿时心生无名怒火，抽出马鞭就劈头盖脸地朝这个新兵蛋子甩过去。“人在哪？速速带老子去迎……邋遢汉子，他是西山军前任主帅，你个作死的混账东西。”
小兵都快吓哭了，哆嗦着在前方带路，心里还愤愤不平，前任而已，犯得着么？
“我告诉你哈，一会自个去军纪司领20军棍。你以为他是简简单单的前任？当今大王、还有侯督军，黄校尉，郭校尉，那都是他当年的手下。就连你爷我，也只是他下头办事的一小卒。”
小兵咽了口口水，不敢吱声，就急匆匆地往西山大营跑去。
眼瞅着就到大营门口，就看到我一脸无奈地蹲在大营前……这参加过梁城之战的老兵，几乎都告假回乡了，而且来年春播前都未必能回来，留下的都是新兵，不认识我倒也正常。其实这真的是我西山军防御最空虚的时候，好在巴蜀的兵也都一样，老婆孩子热灶头。这个年节，不是不讲武德的货，谁也不想起刀兵。
“西山军造办统领廖青争，见过贺爷！”，廖青争这小子，当年就是会来事，办事又靠谱才被我调职接替胖子接任西山军大总管的。现在还有了正式的官衔，好得很啊。
“嘿嘿，廖统领，这没回家过年啊。”
“职责在身，不敢擅离职守。贺爷，给您提前拜年了。”
“呵呵，好说好说，廖统领太客气了！”，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这求人的事，还是头一回。
“贺爷，不知道这次……来来来，还是去我那屋聊，中午就在这吃个便饭，让小弟也表表谢意！”
还是那么懂事，估计知道我此行是有事，不便大庭广众下说。我便一脸讪笑，跟着廖青争，到了他的统领官署。
“小廖……这，不耽误你的正事吧。”
“瞧您说的，回雍州后就一直惦记着去您那瞧瞧，不过这几天事情确实太多了，又是收拢各部，又要给他们安排吃喝拉撒，这不，又到了年关，防务空虚。侯督军他们还在梁城，啥事都得我来打点安排，就耽误了。”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我都对自己这怂样感到丢人，可能咋办呢，如果是郭田鸡，我上来就直接搜刮他的口袋，给他留一个子我都对不住他。
“哥，有啥事，需要我出力的，您直说！”
“这……主要是吧，你也知道，杨智杨校尉在梁城之战负了重伤，一直就在我那调养。这奇珍异草，那是当饭吃，我这家底再厚，也有点扛不住了。就想问问，朝廷那边，可有什么条陈，能报销一些……”
听闻我是来要钱的，廖青争犹豫了一下，从身后书架上取了一本册子，翻看了许久。
“哥，按照我大梁规制，杨校尉的疗伤费用，本应该全额由朝廷拨付。不过呢……我职权范围内，可以批的费用，不超过10两白银每月……哥，您别着急哈，杨校尉还有俸禄，15担每月。这些都是我立刻就能批下去的，再多的话，只能等侯督军回来……”
“那……侯督军能批多少？”
“这个我查一查哈，校尉级军官因公负伤，督军可……30两。哥，还有一条，凡有重大军功，可上报朝廷，申请特殊补贴……”
“我带回来的百两黄金，数千两银子，不到一年就花完了。这特殊补贴能补贴多少？”，我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哥，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听了就听了，千万别传……”
“放心，出了这房，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如果杨校尉……留在梁城养伤，别说百两黄金，便是万两，以他的功绩和实力，朝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懂了，问题还是出在公子丹身上。杨智在我这，和在他控制下，是截然不同的。我当然愿意把杨智立刻送往梁城，可我怎么开口，他又会接受么？
“罢了，这个事先不谈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倒腾滇贵方面的药材，虽然也有些收入，但要养活一家十几口还是不够。你看……开春后，能不能给兄弟安排个来钱的路子？“
廖青争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昔日挥金如土的大将军，今天居然会卑微到求他给条路走。
“哥，您……稍等。我查查这两年的支出和进项……“
说罢，廖青争就把头埋入了桌上的案牍中，左手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右手还在奋笔疾书。真是人才啊，能一心三用。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一脸的疲倦。显然刚才是用脑过度了，我不由得心生歉意。
“哥，有个法子，只是有点风险！“
“怎么说？“
“缉私……“
接下来，廖青争就给我解释了一番。
梁国刚经历政变风波，又不能停止征伐东洲列国的脚步。所以，廖青争判定，未来十年，大梁必然要从蜀输入天量的粮草，甚至还要招募蜀人入伍。这就带来一个机会，蜀国向梁国运送粮草，最便捷的就是葭萌、白水，而梁军的治粟内史就在白水关设有官衙。
但是蜀地通往梁国的通道绝非一条，比如自长江而下，在巫溪县登岸，也是一条便捷的通路，这个还好办，巫溪县即将设立治粟内史官衙。所以，有利润，就必然有人铤而走险，例如走定军山，还有各种跨越秦岭的小道。十担米能运八担进梁，商家就利润颇丰。
我心中暗自感慨，这十担米入梁，治粟内史能收4担的税，还不包括火耗。怎奈蜀地天府，盛产粮食，即便征收近半的重税，还是比梁粟更管饱。
“廖统领的意思是，让草民组织力量缉私？可是我这一家十几口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钱去拉一支队伍啊？“
“哥，您这是守着金饭碗去要饭啊。您别忘了，杨校尉统领的蝰蛇山谷。缉私最重要的是获得消息，还有比蝰蛇山谷更适合干这个活的么？“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可我真的没想到，这是一条逼我走上绝路的点子，我还是小看了廖青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