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颐宁宫的谈话过去没多久,宫里关于废后的说法就不再遮掩。
人人都知道,皇后如今疯癫无状,在凤仪宫将令仪夫人也折磨至小产,而陛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不顾多年结发情谊,不顾傅老大人是先帝半师,将凤仪宫彻底闭锁,清心等丫头全都拉到慎刑司审问。
人人都说,只等一一审查清楚,皇后的罪名落定,就是废后之时了。
而当时同样在场的关夫人,也被困锁在永昌宫。
宫中猜测,只怕不光要废后,还要废妃。
而这之后,占尽后宫风采的,只有令仪夫人一人了。
予鸿打定主意封如萱为皇贵妃,并不去管这样的说话,反而有意无意抖擞出皇太后应允的消息,惹得玉屏宫的门槛差点被踏破。
如萱身子已经养好了大半,却仍是不愿意见客,好在如今她有任性的资本,些许年轻妃子不见也罢。
小月子里不能用眼,如萱无聊,只好叫春蝉念书给她听。
于是春蝉翻起书页,如萱一边听,一边往窗外看,恰好一只蝴蝶飞出花丛。
如萱莫名想到那天飞进凤仪宫的白鸽,她打了个冷颤:“不要念了。”
春蝉不明所以,只道:“小厨房炖了珍珠鸽子汤,奴婢给您进一碗好不好?”
如萱更加抵抗,忽然她死死拽住春蝉的手,“那只鸽子,处理好了没有?”
春蝉点点头,“您忘了?庆婕妤会呼哨,谁也不知道。”
这是一早商量好的事情,只是谁也没料到皇后的“为难”来的这样突然。庆婕妤临走前十分担忧,如萱只能尝试着暗示一二。
本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还是做成了。
如萱赌了一把,真的将皇后和关夫人一齐拖下马。
既然成了,就不后悔。皇贵妃之位唾手可得,帝王真心也握在手中,不枉她费尽心机,以后只需用心经营便可。
如萱看着窗外美景,良久才说:“等本宫安稳了,也该让她自立一宫,如此永明帝姬也算有个依靠。”
春蝉低低地应了声是。
*
关于废后的事情,尽管予鸿说的轻巧,可是前朝阻拦亦是不少。
等到将多言之人一一整治干净,废后旨意下发之前,宫中却是发生了另一件事。
皇后,自戕了。
宫人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皇后冰冷的躯体,她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为大皇子元浩缝制的衣裳。
未曾锁好的线头拖了一地。
只可惜,这衣裳的主人再也穿不着了,而做这衣裳的人,也不再有完工的那一天。
太后娘娘亲自来料理,说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既然皇后已死,便不再废后。
予鸿甚少忤逆陵容,只有答应的。将傅玉卿追封为温怜皇后,葬于西郊皇陵,并不在予鸿的地宫旁边。
温怜皇后有胆量赴死,关夫人却缩在永昌宫不知如何是好。
傅玉卿无子无女,了无牵挂,死了也就算了。可是她还有元洲,怎么能轻易去死?
好在如今宫里为皇后办丧事,顾不上她这里,只是按照予鸿的意思,将一切用度削减至贵人位。
任凭关夫人如何歇斯底里,都不予理睬。
傅皇后死的不光彩,丧事也未大办。予鸿只是遵照古制,令阖宫守孝三天,自己则辍朝服素衣用斋饭,算是尽个意思。
时间很快就到了如萱和静仪夫人、李妃一齐拜见太后的日子。
陵容一早叫颐宁宫的小厨房准备餐食,更是叫人将小花厅收拾出来。
暮春时节,暖风融融。予鸿牵着魏如萱的手,二人一齐来到陵容面前,静仪夫人和李妃则跟在后面。
如萱还有几分不自在,予鸿却紧握着她的手,理直气壮地站在陵容面前:“儿子带皇贵妃给母后请安。”
如萱有几分讷讷,“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料到陵容对晋封一事有些不满,便有心解释:“臣妾未曾晋封,承蒙陛下厚爱,只是皇贵妃之名,臣妾不敢当。”
陵容上下打量了一番,此次小产,如萱养的时间不过一个多月,只是脸色却比当初怀孕的时候好多了。
听说那一胎不安稳,想来不是假话。
陵容道:“皇帝既然跟哀家说了晋你为皇贵妃,自然一言九鼎。”
如萱听了,面色才稍缓。
陵容看着一旁的静仪夫人和李妃,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李妃的脸上却有些不好看。
想来也是,李妃为人不出风头,在后宫多年,只因关夫人而蹉跎至今。
如今真相大白,她不曾得到丝毫封赏,当初的魏如萱却已经被封为皇贵妃,心中怎能平静?
陵容看在眼里,不发一言,转身令宫女开席。
予鸿和如萱坐在一处,静仪夫人和李妃坐在一处。陵容道:“虽然皇后已经下葬,不过她也在后宫多年……从前的事情不提了,今日为着皇后,只用素酒吧。”
予鸿跟着举杯,见如萱要饮酒,还悄悄将她杯中酒水倒掉一半。
陵容尽收眼底,换了心情,继续说:“不过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哀家年纪大了,也不能总是代劳。”
静仪夫人倾身道:“如今,封了皇贵妃娘娘,太后便可放心了。”
陵容摆摆手,“皇贵妃自然是要封的,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先封一位皇后。”
此话一出,一时间坐下几人神色各异。陵容泰然无比:“毕竟,有了皇后,后宫万事才有章程,哀家也能放心。”
李妃心里闪过一丝念头,陛下登基十一年,若是从宫外寻女子为后,只怕年轻不能服众,最好的办法,还是从宫中选一位家世、地位都出挑的担任继后。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分析。
今日太后只传唤了自己、静仪夫人和令仪夫人。
令仪夫人封为皇贵妃,那岂不是说,皇后只在自己和静仪夫人之间?
李妃激动万分,死死攥住双手,生怕泄露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