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时候住的地方已经被政府收走，这是外公受不了我和舅舅天天在家折腾，特意买的宅子。”
“本来也应该充公的，察觉局势动荡，外公以转卖的名义放在别人名下，再加上这里地方偏僻，屋子也年久失修没人注意，所以才侥幸保留下来。”
程锦行留恋地望着院子一草一木，神色茫然。
时间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以前的回忆明明近在眼前，可当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心情却越来越淡。
明明很怀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幅幅场景在脑海褪色。
“你想翻修房子？”
“对，之前没这个打算是张叔那边有我的房间，这里不会有人住，现在不一样，我结婚了，还知道爹娘之间的事。
即便不长住，给你逛街的时候歇歇脚也好，娘要是在家里待烦了，还能换换地方散心。”
成熟的男人还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陆棠无限感慨。
之前程锦行幼稚的要死，还偷偷给亲娘上眼药水，虽然也很可爱，但是远没有现在的温柔缠倦让人心动。
“翻修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要我帮忙吗？”
“大概一个月时间，不用你帮忙，带你来主要问问你的喜好。”
四下无人，躁动的心蠢蠢欲动。
程锦行抱住人飞快地亲两口，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院子的草全部铲掉后，我打算院子铺满青砖，窗户全换成玻璃的，内墙刷白灰，屋里地面也抹一层水泥，每个房间都装上点灯，再从张叔那淘换一些家具柜子之类的，你觉得呢？”
“记得种两株桂花树，其它的倒没什么。”
“还可以打两个秋千，你们俩没事坐在上面晃悠……”
两人兴致勃勃讨论，直到太阳落山才急匆匆去国营饭店吃饭。
红星生产队。
黄工自觉落了面子，化悲愤为动力，把建砖窑的队员指挥的团团转。
不过，成果也相当喜人，进度提高了两倍。
他自得的捧着麦乳精，一脸骄傲，“按照现在的速度，原本一个星期的工期最多五天就能行，差不多可以准备开窑了。”
“这么快？”
“你们村的砖窑不算大，人心也齐，就这也用了十几天，不算快了，话说，红星砖厂的职工招好没？”
“差不多就是那些干活的年轻人，另外，”他悄咪咪观察黄工一眼，硬着头皮解释，“还有知青点的那些知青。”
“包括陆棠？”
“对！”
黄工愁的眉头打结，实在想不通大队长为何这样决定。
身为工程师，建造方面指手画脚也就算了，招工这方面跟他没一点关系，再伸手就管的太宽了。
然而，他实在太纠结，“是不是不太合适？陆棠肩不能挑手不能挑，能进砖厂做什么？你们村的人万一有意见，会不会逮着她一个小姑娘欺负？”
黄工待红星生产队了解到不少事，陆棠下乡以后就没干过重活。
把这样的人放在砖厂，这不是明摆着破坏规则？
“不会不会，没有知青村里的砖厂不可能建起来，这点道理村里人还是能看明白的，再说，知青总共才几个人，就算占便宜又能占多少？最终收益的还是村里人！”
“可是，她也不缺钱啊？”
大队长看傻子一样看着黄工，“这不是缺不缺钱的事，而是村里给出的回报，否则以后谁还敢谁还敢出头？”
“这倒也是！”
匆匆告别黄工，大队长意识到必须赶紧安排好砖厂职工名额，立刻去大队部开会。
“首先，所有知青都得入职，这个你们同意吧？”
“一下六七个名额分出去，”妇女主任不太舍得，“村里咋办？大队长，会不会太多了？”
有粮会计无语，“以前村里没砖厂咋没见你不舍得？桥还没见好就想拆，良心呢？”
砖厂前期的筹划有粮会计并没有参与，可那几天的交流他历历在目。
凡事不能只盯着别人的光鲜，还有看到别人背后的心酸和付出。
旭日砖厂那么多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会踩坑，没这帮胆大心细的年轻人帮衬，就他这把老骨头，没被别人卖掉就算好了，更别说带回货真价实的工程师。
妇女主任被说的脸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有些人没参与，不该享受同等待遇，影响不好。”
“村里也有人没帮忙，”有粮会计寸步不让，“是不是以后也不用考虑让他们进厂？”
“这……”妇女主任转向老支书，“您也这样认为？”
老支书没有直接回答，只吐出一句：“做人不能忘本。”
几人商量了一夜，终于把名额确定下来，翌日一早，就贴到村里公告栏。
【红星砖厂第一批职工公告
厂长：程元林
副厂长兼会计：程有粮
干事：王成、林智、陆棠、李卫国
其他：程彪、程辉、向阳、黄宏、余盼……
以上共计48人，请尽快来大队部办理相关手续。】
此时此刻，村民们才意识到，红星砖厂真真切切办了起来。
反应过来后，撒丫子跑着去家里报信。
程柱家。
苏秀秀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
“娘，”程柱喘着气跑回家，“村里的招工通知下来了，几乎家家都有人进厂。”
“你呢？”
“我没有，”程柱闭上眼睛，“娘，我胳膊受伤干不来活，又做了那么多错事，村里不会给这个机会的。
不仅我，程序家也没人当选，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娶苏秀秀会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真到了这一天，还是觉得无法承受。
“凭什么不给你？”柱子娘不服气，“你爹生前帮村里那么多忙，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给个名额很过分吗？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讨个公道！”
为了儿子，柱子娘腿脚前所未有麻利，明明拄着拐棍，却走出了惨影。
见状，苏秀秀眼底闪过讽刺。
为什么不给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要担当没担当，要能力没能力，除了虐待媳妇，还能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