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州恍惚，“世道已经如此扭曲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啊，”单栀语重心长，“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或许先入为主，程家上上下下都不愿跟方可琴扯上关系。
“不对，”程锦州突然反应过来，“爹，你之前还说白捡的媳妇不要是傻子！”
“你又看上方知青？”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前后矛盾。”
“哦，”大队长眉头重新舒展开，“一码归一码，白捡的媳妇不要是傻子，明知道是麻烦还往家搂，那更是大傻子！”
“你爹说的对，那人心眼太多，如果娶进门，肯定会搅和的一家子都不安宁，你敢娶，老娘就敢清理门户。”
程锦州：……
省城，某小巷的院子，程锦行接连打三个喷嚏。
“锦行哥，来活了，有客人要补自行车胎。”
“钱亮，跟他说五毛钱不二价，不同意就去找别人！”
“说了，他同意这个价钱，但是要求咱们给链条上油。”
“行，这活接了，阿嚏！”
“亲哥，你可不能着凉，摊子全靠你撑着，我去熬点姜汤给你喝。”
“你是不是有蠢？大夏天的怎么可能着凉？肯定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你知道是谁吗？”
“看我不顺眼的人能从村口排到村尾，”程锦行转头，“换成你能猜到？”
“那……肯定不能，人缘差到这种程度，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厉害。”
“别贫，赶紧干活，做完这单我得回家一趟。”
“不是吧，又要回去？”
“嗯，要时不时露下面，否则我怀疑会被人造谣进局子！”
“这不可能吧？”
程锦行不接话，直勾勾地盯着钱亮。
压力山大，钱亮再一次深刻认识到程锦行口碑之差，“哥，要不你还是答应自行车质检员的工作吧，虽说只是个临时工不能把户口转过来，可现在大环境艰难，城里家家都要安排人下乡，有一份活干着就不用被人误会二流子。”
“不行，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临时工一个月只有十八块，还不到现在的零头。”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钱亮心里一个咯噔，“不会要违法犯罪吧？”
“滚犊子！”
程锦行踢了他一脚，黑着脸离开。
知青点，陆棠也在苦恼工作。
被大队长拒绝后，她并没有死心，而是积极寻找解决方法，打定主意不跟方可琴纠缠。
然而，现实很残酷。
这几天一直在外跑，到处打听招工信息，可惜没有什么用。
大多数厂子不招工或内部招工。
少数社会招工，也限定本地户籍，且特别备注不接受知青。
“终于明白有些人为何会绝望！”
陆棠恍然大悟。
城市回不去，农村熬不住，除了苦苦支撑等待一个黎明，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这公平吗？
不公平！
但是换个角度，农村的大多数人，却世世代代都这样过来。
城里人熬不下去的苦和累，却是他们的习以为常的人生。
对他们又谈何公平？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陆棠认真反省自己，干活不行，做饭不会，工作也没有。
现在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主要是因为有系统养着，不用担心基本的温饱。
“换个时代，我竟然只是一块废物点心！”
好伤自尊，但，这是事实。
陆棠的肩膀一下垮了，难道没有一件自己能做的事？
当晚，她难得没有自己开小灶，而是跟大家一起吃饭。
主食是一筐杂面窝窝头，每人两个，菜是茄子炖土豆，每人一碗。
另外，水管饱。
“棠棠，”方可琴很惊讶，“你不是吃不惯知青点的饭，今天怎么不开小灶？”
“还用说？”向阳快言快语，“不上工赚口粮，还顿顿吃好的，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败的，能坚持大半个月已经是家底丰厚，肯定没钱了。”
林智也这样认为，“没了就没了，以后跟我们一起吃饭就好，也不用觉得没面子，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刚开始下乡谁都不适应，慢慢的就好了。”
“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以为呢？”向阳面色惘然，“谁还不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不适应乡下才正常，若非国家硬性规定，我这辈子都想不过自己能过这种生活。”
说着，一向大大咧咧的人，竟然红了眼睛。
“赶紧吃饭吧，都凉了，”林智心里也不好受，“大环境这样，咱们只能接受，黎明前的黑暗而已，只要坚持，总能迎来胜利！”
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掩饰什么，端起碗遮住脸。
“那你们，想过改变吗？”
“想又有什么用？工农兵名额红星生产队两年才轮到一个，还不一定给知青，招工考试又没咱们的份！除了拼老命下地赚口粮，我们能做的还有什么？”
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呼吸都急促起来，“话说，今年咱们村也该轮到工农大学名额了吧？”
红星生产队上高中的压根没几个人，程锦行二流子一个肯定过不了政审，只能在知青里选人。
苏秀秀即将离开，陆知青又刚来，自己的机会非常大。
方可琴全身一愣，瞬间又恢复正常，“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可琴姐就饱了，你才吃一个窝窝头。”
“今天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
说完，匆匆离开。
“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向阳很纠结，“可琴姐从来没吃这个少过，她虽然是女同志，饭量却不比大老爷们差，现在这样，肯定又生气了。”
“跟你没关系别乱想，她这样，”林智表情复杂，“或许，是想回城了吧。”
“我也想回，”向阳一脸向往，“以后一定要好好上工，争取大队长推荐工农兵名额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我，上大学不仅可以离开农村，毕业后就直接分配工作成了干部，如果这样，下乡吃再多苦都值！”
“哪有这么简单，”林智一脸落寞，“上次那个名额被知青得到村里已经很不满意，咱们没什么机会的。”
除非……成为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