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已经晒在头顶,阮香禅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少步?经过了多少家厂房?
她只知道已经被拒绝了136次。
每一次都有一个相同的理由:为什么没有大学毕业?
她实在想不明白,没有大学毕业成了找工作唯一的障碍。
要是能读完大学,该有多好!
哎!算了,现在都成黄粱美梦了。
太阳伴随4级大风捶打在她的脸上,就像行走在无人的高原沙漠,被无情地鞭打稚嫩的小脸。
双脚就像灌铅般沉重,每走一步,感觉就少了一口人世间的呼吸。
不能停下来,前进。
她在内心鼓励自己,目光焦距。
一定能实现。
脚上的鞋子大拇指的地方破了一个小洞,露出了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指甲缝发黑。
袜子底部全破了。
工作找不到,口袋里的钱所剩不多。
身上的衣服已经散发出酸臭味,头发还没有来得及打理,乱糟糟的,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阮香禅止住了正要发出的叹气声。
天助自助者。
她想起了在大一学过易经中的一句古言。
站起来,向前!
她立起已经不能挺直的腰杆,抖了抖脚上的破鞋子,将凌乱的马尾往后一甩,用力过猛,眼前一花,差点昏过去了。
嘟嘟嘟——
破旧的VIVo小手机振铃响了。
她想也没有想,就接通了。
“小禅,钱够用吗?你安全吗?” 电话那头是继母亲切的关怀,那慈祥的声音给了阮香禅一线生机。
站稳了。
“二妈,钱够,您给我的还有很多呢?我很安全,已经找到工作了,正忙着,回头再聊。”
“那我放心了,钱不够我再转给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肯定需要钱的。”
“够花,二妈,您照顾好自己。”
“刚给你转了1000元,需要钱就告诉我,我永远是你的后盾,好好干,孩子。”
阮香禅听到这些,眼泪就像夏季倾盆的大雨,从眼角倒了出来。
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孤独和茫然,挂断了继母的电话。
准确来讲,是前继母。
爸爸的第二任妻子贾贝,和爸爸同一个大学任教,在这之前她是爸爸的学生。
她有一个好听的笔名:暖冰。
有时候,阮香禅冥冥之中认为,造化弄人,继母就是来解救自己的。
而自己就像一块冰,无形中被继母给温暖了。
她又看了一眼微信里刚刚继母打过来的1000元,迅速按了拒绝,钱又退回去了。
继母和自己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只有短短的三年。
那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
就像活过了三百年的味道,久久不会忘怀。
电话中她不敢说实话,不想让继母担忧,为她操心。
老人家已经60多岁了,无儿无女的,自己也没有在身边,没有尽到当女儿的孝心。
一想到这些,阮香禅就自责,更不好意思花老人的钱了。
来深城时,口袋里身无分文,也是继母给了2000元,一个月的退休工资。
继母由于身体问题,办理的提前内退,退休工资达不到正常工资标准,很低。
她在内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还给老人家,一定要对老人尽孝的。
太阳越来越烤人。
五月的深城,就像北方8月的秋老虎,热的让人喘不过气。
不一会儿,衣服又湿透了。
这身衣服,不知道湿透了多少次,从没有脱下来。
她来深城已经第20天了。
她再次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15元了。
路费花了400元,刚下火车就遇见一个可怜无儿无女的老奶奶,大方地给了600元。
1000元撑了大半个月。
最初她还住旅馆,后来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旅馆也不敢去了。
只好流落街头。
在街头认识了一个流浪的老爷爷,和对方聊天,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那个老奶奶就是一个当地的惯犯,长期骗刚来深城的年轻人,现在想想,600元纯粹是被忽悠的。
她是愿意帮助可怜老人的,但没有想到社会险恶,就连老人也上街行骗了。
从那天开始,她看见打扮可怜要钱的老奶奶就躲的远远地。
目光向前。
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工厂,工厂门口好像贴着一张纸,那一定是招工启事。
走,前行!
她再次自我勉励。
成为了自己的发动机。
边走她想起了前继母的那句话:“不要让困难打败自己。”
脚就像踩在淤泥,眼睛却盯着那张启事。
靠近它,就有救了。
太阳的光芒猛烈,眼睛刺的发花,不敢抬头看天,就像要被阳光融化了。
每走一步,都充满希望,又伴随绝望。
嘟嘟——
振铃又响了。
阮香禅以为又是前继母打来了。
她有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但眼睛是模糊的,看不清。
短暂地停留了几秒,不忍心不接继母的电话。
“喂,二妈。” 她将话筒放在耳边,柔柔声。
“二妈你个头,我是你亲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是亲妈王兰翠打来的。
阮香禅脆弱的内心再也受不了一点刺激似的,人站在原地,天旋地转,就像要大变天了。
听到母亲尖锐的吵闹声,她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
手机还挂在耳边。
“听说你出去打工了,深城是大城市,你赚了多少钱?我没钱花。” 王兰翠在电话那头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和要挟。
她总是这样和女儿阮香禅说话的,从小到大。
自从她懂事开始,母亲一直是这样的口气。
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有钱了给你寄。” 阮香禅的意识还是清晰的,她没有昏迷,只是被太阳晒晕了头。
“你继父生病了,需要很多钱,你要快点,别耽误。”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电话就断了。
阮香禅没有缓过神,母亲的声音已经从耳膜处消失。
这个将她带到人间最亲的人,从来没有一天对她好过。
母亲是个文盲,没有进过一天学校,她经常理直气壮地嚷嚷:
“女孩子读什么书?读书有什么用?不如嫁个好男人。”
在母亲芳龄24岁的大好时光,嫁给了大自己12岁的男人—阮长根,一个大学老师。
她认为自己就是人生赢家。
直到生下女儿,找了一个算命瞎子算命。
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