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玄阳虫吞下那块染血琥珀,叶响的视线突然浸满血色,脑海闪过一道道光景。
他的视线下沉,眼前的场景迅速变化。
刺目的阳光扫遍全身,身着金纹红袍的“叶响”跪在十二块悬浮的铜镜组成的祭坛上,十八根锁链贯穿琵琶骨,她的面前站着一群红衣教士。
这种感觉叶响曾经经历过一次,玄阳虫吞下顾青种在安仁体内的人脸种子时也是如此。
看来,玄阳虫吞下那块琥珀后,他就获得了来自皇后的通感,
眼下这些,恐怕都是皇后亲身经历的记忆。
那些红衣教士正用金色的锉刀从她身上剐下粘腻的金色油脂,那些油脂在她身上蠕动着,仿佛线虫,随着那些油脂离体,在她额间的圣火纹也逐渐暗淡下去,缓缓消散。
“求你们……让我再与真神沟通一次!就一次!祂一定不会就这么放弃我的!”
“文若,莫要再纠缠了。”
“下一代圣女已经遴选完毕,即日起你便褪下金纹圣衣吧。”
她没有回答长老们冰冷的话语,而是痴痴地看着那些从身上被剐下的“油脂”。
那些“油脂”被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块黄色琥珀,琥珀中央,一只白色母虫正在缓缓长成。
她叫赵文若,玄阳教派曾经万人敬仰的圣女。
那颗琥珀,就是她的孩子,玄阳真神让她诞下的子嗣。
……
湿滑的地牢石壁上,爬满了正在交媾的线虫。
功力尽失的赵文若被铁链吊挂在虫池上方,她的视线一片涣散,浑身都是污垢。
铁链被人一把拽下,她无力的身体像是一块破布被人随意扔在冰凉的虫池中央。
“什么圣女?到头来还不是被扔在路旁的一条野狗!”
一个粗暴的教众将破布扯开,进行日复一日,仿佛没有终点的侮辱。
“你动静别太大,可别让长老们发现了!”
另一位教众神色颤抖,看着赵文若无神的瞳孔,有样学样地将她嘴巴捂住。
“瞎咋呼什么玩意儿呢,那群老头子自己玩完了,难道还不让咱们也爽了?”
他们离开时总会留下一些所谓“馈赠”——有时是蠕动的虫卵,有时是刻在身上的亵渎经文。
她叫赵文若,玄阳教派中人尽皆知的笑话。
她在努力找寻活下去的意义,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夺回自己的孩子。
……
“快点的,赶紧找!长老已经下令了,要是找不回那女人偷走的真神子嗣,我们全体教众都要挨罚!”
“上回真神降下神罚,还是三长老叛逃那时候,教派里可死了不少人……”
玄阳教众手持火把,不断在密林间搜寻着。
赵文若记得,那是一个冰冷的雨夜。
教众的声音就在耳畔,她独自躲藏在稻草堆中不敢散出一口气。
她的足尖满是鲜血,不知已经赶了多久的路。
呕——
她从喉管中掏出一枚明黄色的琥珀,用手擦去上面的黏液,只见一团团线虫在琥珀中缠绕成一团胎儿的形状,伸出小手与她的手掌贴合。
“那女人没有功力,跑不远的,要不还是回头找找?”
随着火把一根根远去,赵文若躺了许久,任由冷雨浇湿全身上下。
可赵文若并不为此刻的境遇感到痛苦,她平生第一次觉着畅快。
张开双手,面朝降下瓢泼大雨的夜空,她放声大笑。
她叫赵文若,从此以后她也只是赵文若。
她走出密林,浑身上下被琥珀中涌出的线虫包裹,她要玄阳教曾经欺辱自己的人都去死。
……
“赵文若!你残害同教教众,罪该万死!”
线虫在皮下躁动,追兵的弩箭上涂着能够克制线虫的粉末。
赵文若向后半步,一块碎石从悬崖边上滚落。
“你已退无可退,赶紧随我们回教挨罚!”
就在她打算咬牙跳下去的时候,忽有一道青竹香味混入场间。
紧接着,数十道黑影掠过视线,下一秒那群追兵便已身首异处。
一个浑身裹在长袍中的人走到赵文若的面前,腰间铜排闪过龙纹,端详了她好一阵后,那人忽然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说道。
“我乃大献国师——忘道人,奔来走去地复仇何时是个头,不妨和我做个交易……”
赵文若被那人牵着走向官道,眼前就是长安。
……
上好的酒液划过唇间化作刀片,献帝抱在她腰间的双手比线虫还要冰冷。
“文若,你可知道,我对你没有半点感情。”
赵文若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答应这门亲事,孤娶你,只是为了应付朝中群臣的非议,我心里唯有红叶一人……”
赵文若抬起头,用嘴唇堵住了献帝的嘴。
“没事,现在已经很好了……”
是啊,她现在是大献境内除了献帝外最有权势的人,就连玄阳教长老见了她都要俯首称臣,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文若在心里微不可察地想到。
不,不对。
献帝,大献的帝王,此刻就是她的,以后也都该是她的!
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女人了,她要让红叶死!
……
“那女人的身份可不简单,她的哥哥可是冻死鬼江孽——献帝自小就与他玩在一起,你让我帮你除掉她……”
忘道人的双眼藏在袍中,看不出神情。
“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如此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
冰冷的地牢中,赵文若隔着栏杆看向其中的妇人。
与在玄阳教派那时不同,这一次,她是牢笼之外的那个。
“自从动用乾坤两仪鼎镇压长安城众妖邪后,献帝的身子越发虚弱了,我给他配了个方子,你帮我每日往他的药膳掺上些便是。”
赵文若冷眼看着在地牢中不断挣扎的江红叶,回想起忘道人对她的交代。
手里紧攥着药粉,她面色从容地走了出去,嘴角微微扬起。
从此往后,献帝的身心,都只属于她了。
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她要把自己所爱之人,牢牢地捏在手心。
……
“文若!你疯了!你怎么能……”
瘫坐在龙椅上方,献帝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他的半个身子插满了血管,血管连通着一个乾坤两仪鼎。
站在他身旁的忘道人没有替她辩解半句。
“来……来人!把皇后打入冷宫……不,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要你被关进两仪鼎里,日夜受老仙折磨!”
说罢,几乎癫狂的献帝便将两仪鼎再次催动。
在两仪鼎中,文若做了很长的一段梦,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文武百官都在向她参拜。
“文若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叫赵文若,大献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