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先生不再如同先前般斩钉截铁,朱由榔便疑心瞿式耜并不像口中说的那样可以完全控制一省的军政大权。
广西可是自己的基本盘。
如果这里都无法掌控,那还谈什么君临天下。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开始晦暗起来,将早已想好的计策说了出来:
“先生,以依小王看,你我可以找个借口,将广西所有的三司官员和文武大臣都召集起来,然后以皇上并非先帝亲子的名义起兵!”
瞿式耜一听,皱起眉头道:
“这恐怕不妥吧!
陛下是先帝的嫡子,这是无数大臣和内侍在他登基前,都已核勘过的。
如此说法,恐怕没人会相信。”
朱由榔一脸狠厉的道:
“先生,您别忘了,当初京城失陷,是王国梓北上迎回的太子和诸王。
他有没有中途让人冒名顶替,谁都不知道。
况且,我们只需要一个借口,真相并不那么重要!
您恐怕还不知道吧。
武昌的楚王并不是太祖苗裔。
但他有了一个强力的女婿后,还不是堂而皇之的继续当他的楚王。
历史,终究还是胜利者书写的!”
瞿式耜:“……”
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这个学生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也是一个狠人,觉得朱由榔说的话有理,遂接口道:
“此计可行。
正好朝廷的赠谥已经下来了。
按照流程,谥宝需要放置于坟园中。
世子可以以此为借口,邀请文武大臣前来观礼。
到时候,再当庭安排几个太监,让他们向大臣昭告真相,立誓起兵。
若文武大臣中有不从者,则立杀无赦,并夺其手中印信,以驱官兵。
而且,现在起兵还有一个优势:
已经快十月了,北方早已进入了冬季;我广西兵不耐寒,去了北边于我不利。
正好,皇宫就在南京,我们可以避免孤军深入的风险。
只要我们打下了南京,殿下立即就能登基为帝。
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殿下的大事定能水到渠成!”
“好,一切听先生安排!”
……
瞿式耜对形势的判断,还是过于乐观了亿点点。
同时,他身上也有所有文人的通病:
一说就会,一做就废!
本以为广西军政皆操于己手,起事之后定能应者云集。
但实际的情况却让他很受伤。
虽然很快掌控了广西的军队,但各地方官员对他们起事,大多抱着不支持、不反对、更不愿意担责的态度。
除了极少数踊跃支持以外,大部分官员都是沉默以对。
朱由榔还得注重自己的名声,不可能真将这些官员赶尽杀绝,最后只得将他们软禁起来了事。
接下来,瞿式耜效仿骆宾王,以朱由榔的名义,亲手写下了讨逆檄文,昭告天下:
“……本朝太祖洪武扫荡群夷、北击蒙古,方得克复中原,开三百年未有之盛世,造亿兆百姓之福祉;此诚继往开来之盛主也。
自太祖以来十数代,历朝圣天子皆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秩序井然,犹如冠履之不可倒置也。
然,今有王贼窃太祖之嗣,乱君臣之序;扶植非皇室苗裔以传嗣、毁先贤之伦常,致使皇陵玷污、文庙狼藉……尊武毁儒……生民涂炭、四野板荡……
由榔虽不肖,今秉承古之圣贤之道、太祖仁爱民本之心,以及天下兆亿生民之群托,立誓靖难。
今我军民用命、百姓归心,先克复江南各省;指日北征,匡扶社稷,上慰诸皇在天之灵,下解百姓涂炭之苦……
……传檄告谕,遍示知悉!”
……
这份讨逆檄文一经公布,立马就有江西的左梦庚、福建的郑芝龙响应。
他们均公开表示接受朱由榔的诏令,准备一起讨逆。
但南方的其他省份却都拒收乱命,纷纷闭门守城,以拒乱兵。
……
正式靖难后,朱由榔并没有立即北上;而是听取了瞿式耜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建议,准备先朝广东廉州府下手。
这里虽然隶属广东“十府一州”之一,但几乎相当于广东的一块飞地。
后世,这里还真的被划归广西了。
朱由榔首要目标定在这里,自然知道这里守卫薄弱,可以起个好头。
一开始,廉州府也是紧闭城门。
但奈何城中的海贸世家以及本地商贾早已收买了泼皮无赖在城中放火;并蛊惑人心,造谣陛下非先帝血脉。
其实,谁当这个皇帝,廉州府的老百姓都不关心。
这里靠近南海,主要生活着以渔猎为主业的蛋民,以煮海为盐的盐民,以及从占城迁来从事渔猎的“番民”,还有纵横海上、行踪不定、从事抢掠的海盗。
说实话,这些人对大明的归属感都不强。
廉州知府和卫所指挥使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得到大军压境的消息后,他们未战先怯,就悄悄溜走了,直奔隔壁的雷州府。
同知见本地的军政一把手都溜了,他也躺平,直接选择了投降!
就这样,朱由榔首战告捷,立马气势大盛;他接着就要东进,想要继续攻占雷州府。
在此期间,瞿式耜还组织了一大批老乡贤和豪商巨贾,在这些人造势和簇拥下,朱由榔和他们好好表演了一番三进三让,最终就任“监国”,并领天下兵马大都督、讨逆靖难大将军。
簇拥他登位的一众功臣,也是各有封赏:
其中,瞿式耜被授予首辅统摄百官;郑芝龙为左柱国,并暂摄海军大都督;左梦庚为右柱国,并领讨逆先锋官!
一时间,这位历史上的“走天子”,很快就把自己的草台班子搭建起来了!
……
当朱由榔伙同左梦庚、郑芝龙造反的消息传到了南京,众人都是一阵心惊。
……
户部尚书府内。
一个老者对着钱谦益拱了拱手道:
“钱尚书,你让老夫传话给左良玉,我已经做到了。
现在,你是不是履行承诺,将犬子从刑部大牢中救出来?”
钱谦益笑吟吟的道:
“沈员外不必着急。
老夫已经疏通了刑部,马上就可以将贵公子替换出来。”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