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碰肩的刹那,黑色鸭舌帽在闻书砚脸上打下一大片阴影,再次亮起的闪电照亮他藏着杀气的锋锐下颌。
“谢了。”闻书砚简言对薄月礼说。
银边镜片被晃亮,薄月礼阴郁的眸子蓄了笑意,“哪的话。”
时间紧迫,无需过多交流。
两队武装兵自动找主,一队归闻书砚,一队归薄月礼,迅速集结完毕。
在一阵战斗机的轰隆,和防弹车的疾驰声消失后,停机坪上,只剩沙沙而落的细雨,湿泞的水渍层层湮净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
医院里,沈知蒽被重新连接上管管线线。
许是得到了周望澎放她回家的允诺,悬着的心终于得到一丝放松,沈知蒽很快睡了过去。
周望澎扯了张椅子到病床边坐下,一条腿长长地伸到病床下,另一条腿竟搭在了放生命监护仪的柜子上。
他低着头看手机,时不时抬眸瞧一眼病床。
床上睡着的人垂着纤长的睫毛,鼻尖俏挺,唇色蕴着淡淡的粉,呼吸又轻又匀。
这女人睡着时好温柔,可她这辈子都不会这样睡在他枕畔。
当初去奉城那天,是薄月礼的人追杀周望澎,撞车过程中导致了他肋骨骨折。
没有薄月礼的追杀,他也不会遇见沈知蒽,病床外站了一圈的白大褂里,他也不会一眼就碰撞上那双清冷的目。
周望澎无声哂笑,所以,那天究竟算劫数还是有幸?
这样想着,周望澎渐渐无法从沈知蒽脸上挪开目光,他收了手机,烫热指腹轻触她的侧脸。
沈知蒽轻微一颤抖,又接着睡去。
周望澎指腹在这抖颤中停了一下,接着从脸侧缓慢滑到沈知蒽的耳边。
一颗正方体白月光宝石耳钉泛着冷光,嵌在她圆润的耳垂上。
周望澎指尖一动,摘下一颗。
他从黑衬衫里抽出哈努曼佛牌挂坠按了一下,佛牌便从一侧自动打开。
周望澎将那枚白月光宝石耳钉放进了佛牌里,扣好。
……
曼谷的小雨一直在持续,沈知蒽也就睡了半小时,就被周望澎嗡嗡震动的手机吵醒。
“澎哥,家里进人了。”有手下向周望澎汇报。
周望澎收起搭在柜子上的腿,面无表情地问道:“几处?”
“厂子和几个别墅都去了,是薄月礼的人,但是他应该得了一个全能的得力干将,那人身手和老大您不相上下,甚至——”
薄月礼——一个用白遮黑的灰色人,这么多年,周望澎与他交战了无数次。
手下没再说下去,继续说正事,“他们的目的是您。”
周望澎深邃英朗的五官漫上嗤笑,“好啊,尽管来。”
电话挂断后,周望澎抬头看了眼沈知蒽的点滴瓶子,预计再有十五分钟能滴完。
“感觉好些了么?”他问病床上的人。
沈知蒽睡眼惺忪,无声地点点头。
“挂完这些出院,送你去另一个地方。”
女人总是胆小,周望澎把话说得云淡风轻,没让沈知蒽知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
曼谷深山,一架轰炸机隐藏在暗黑的夜空里,不断靠近周望澎的二层别墅。
机舱里,闻书砚通过雷达预警对陆地进行探测。
除了周望澎的各个工厂戒备森严,几处别墅看守的人并不多,而这里,别墅外围全是守卫。
沈知蒽很有可能就在这,但是太多人贸然进入,周望澎很有可能会把她当成人质。
“所有人停止前进,听我指挥行动。”
闻书砚坐在副驾驶室,通过通讯耳机向其他战斗机和防弹车发号命令。
整齐的“收到”被通讯耳机接收。
主驾驶室的人控制好机身的稳定,昏暗的夜空,纷乱雨丝中,一道迅捷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闻书砚落地的那一刻,身姿轻健,悄然无声。
草丛中,他看见别墅里只亮着一层的灯,二层一片黑暗。
“炸停车场。”他发号出第一个命令。
一枚隐身炮弹从天而下,只听“轰”得一声巨响,距离别墅一段安全距离的停车场吐出烈红火焰,滚滚浓烟窜入雨中。
一时间,别墅外守卫的人撤去一大半,纷纷端着枪跑去停车场寻找敌情。
因为雨夜,别墅外通电的铁栏被断了电。
闻书砚瞅准时机,几个大跨步攀上去便越过了横栏,最高处,他纵身一跃,人已经落地,进入了别墅宅院。
这时,别墅里闪过一个仓惶的女人身影,再无其他动静。
“避开建筑与道路,停车场反方向任意投弹。”闻书砚发出第二个命令。
霎时,距离别墅不远的的山林里轰然一声,炸起一团红色火星。
趁守卫人员被吸引视线,闻书砚背着突击步枪连续侧前滚。
短短几秒,他已破入别墅正门。
被周望澎一脚踹吐血的女佣昏睡在佣人房里,奄奄一息,大厅里只剩另一个。
她躲在沙发后面,听见破门的声响,偷偷看向门口,一个黑衣黑裤黑帽的英挺男人已经端枪而入,而外面的人还没发现这里的动静。
女佣刚要张口通报敌情,下一秒就中了闻书砚的麻醉枪。
原本在沙发一角露出的玫粉色裙角,现在已经倒成一个人形,女佣在无声无息中麻晕了过去。
闻书砚继续端枪扫视,呼吸里窜入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顺着那股子血腥气,闻书砚寻到了餐厅。
里面还是周望澎和沈知蒽离开时的场景,他们走后,有手下过来通知,餐厅里不许收拾,不许动。
因为周望澎最初怀疑是沈知蒽中了毒,所以猜测两个女佣是谁派去的奸细。
餐厅地面有鲜血,桌面很干净,闻书砚一眼就看见了那碗红豆粥。
近乎满的一碗,即使吃,也是仅吃了两三口。
地面上破碎的瓷勺被闻书砚踩在脚下,发出咯吱的碎裂声。
顺着瓷白碎片看去,闻书砚心脏剧烈抽痛。
他弯下腰身,一手拎枪,另一手在地板上拾起了一根长发。
透亮灯光下,那根头发呈烟铂灰色,细看发根处,有大约两毫米新生的黑发。
这根头发,长短符合沈知蒽及腰的长度,就连发丝极其自然的波弯弧度,也是他熟知的。
沈知蒽睡过的床榻,总要留下一两根这样的发丝。
闻书砚闲来无事时,还会拾起一根,闲适地绕在指尖缠玩。
这傻女人,她故意吃红红豆寻死么?
闻书砚心如刀绞,然而此时,周望澎的手下已经反应过来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众人从外面冲向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