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只是给你个教训,我让你做的也不难,安排我进芜园伺候来喜夫人,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一月后我离开会解开你身上的蛊毒,再给你一笔银子。”
王五错愕,“就这事?”
“是啊。”高晴曦一脸的无所谓。
王五试探伸手拿起地上的金元宝,眼见着高晴曦没有怪罪,扬着谄媚的笑,“这简单,正好来喜夫人身边一个嬷嬷要回家,我明日一早就安排您进芜园。”他是芜园的管家,给侧室身边安排一个老嬷嬷还是很简单的。
高晴曦淡淡嗯了一句。
王五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试探道:“要是您不嫌弃寒舍微陋,我去让我家那口子给您收拾一间上房出来?”
“好。”高晴曦不适的动了动被粗麻衣裳磨得有些不舒服的脖颈,补充了一句,“入府之后不用特殊对待,下人怎么过我就怎么过。”
王五一听哪有不愿意的,“是是是,一切都听您的。”这样他更省事了。
王五家的迷迷瞪瞪的被拉起来收拾厢房,本以为那妇人是王五的相好正要大闹,一看见眼前的金元宝就住了嘴。
高晴曦出手果决,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
王五作为管事,安排人进芜园,水到渠成。
高晴曦领了嬷嬷的衣裳就被带着去见来喜。
一脸色蜡黄的女子躺在榻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依云,你领着妈妈下去。”
“是。”
高晴曦没有轻举妄动。
低眉跟着出去。
只是看着发霉的墙还有那用凳子和木板拼凑的简易床榻,终究没忍住,“我就住这?”
依云点点头,“是啊,你运气好,这里下人少,所以一人能得一间屋子,收拾收拾就去劈柴吧,再去给姨娘熬药。”
高晴曦抿嘴,“知道了。”
循着记忆里的样子,薄薄的铺盖铺发霉木板上面。
好不容易倒腾完,高晴曦一屁股坐在上面。
嘎吱一声,吓得她弹跳起身。
小心翼翼的伸手放在床上,原来是木板下凳子固定的地方松动才会发出声音。
第一天,高晴曦劈了一整天的柴,重复不断地动作的比太傅让她抄书都要令人烦躁。
那药不过就是寻常的补气血的方子,高晴曦光闻气味就知道,里面一应都是劣质的草药,并无多少药效。
晚上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子放在嘎吱作响的床板之上。
忽而有所感悟。
这就是普通奴婢的生活?
一眼望不到头,没有任何出路。
来喜虽然不得宠,可是高晴曦还是要看着她身边的心腹大丫鬟依云的眼色,才能在吃饭的时候多领个窝窝头。
劈柴的时候那时不时探寻的目光令人十分不适。
一连三日,高晴曦不是劈柴就是洗衣裳。
放以前,高晴曦是万万想不到,这样荒无人烟的小院子,是两个女子仅存的依靠。
许是依云觉得她还算老实。
第四日。
来喜将高晴曦叫到床前,赏了她一支素银簪子。
高晴曦从来没见过这么劣质的银簪,以往送到她手中的银饰不是大师手笔也是镶着各色华贵的宝石装饰。
不像此刻,光秃秃的银簪上面只有一根简单的银珠。
“姨娘赏赐,还不谢恩?”依云的声音传来。
高晴曦连忙行了一礼,面上带笑,“多谢姨娘赏赐,我以后一定好好办差。”将其揣进了怀里。
来喜点点头,“下去吧。”
高晴曦想着素来有着冷血权臣之称的简兮,生意场上挥斥方遒的彩霞,即便是彩云也已经开了自己的香料铺子,虽然不是最大,可也是富足安乐,再看看躺在床榻上行将就木的妇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们曾经居然是义结金兰的小姐妹。
不过说好要在芜园待一个月,高晴曦没有放弃,她向来说话算话。
每天忙乱却望不到头的日子,高晴曦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自己还能数着日子还剩几天,自己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一日。
一个名叫绣儿的丫头来了小院,说是夫人传来喜去请安。
来喜回来之后,身上的病症陡然又加重了几分。
高晴曦没忍住,晚上去王五家中询问缘由。
原来百里言华娶的是门当户对的颜氏之女,颜氏乃是江宁的本地世家,高门嫡女,知书达理。
来喜从前是宠妾,颜氏过门之后,算是妻妾和谐,但是自从红玉投靠了颜氏,时不时的在颜氏面前煽风点火,来喜的日子就慢慢艰难了起来。
高门嫡女的手段自然不是普通的拈酸吃醋,反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百里言华知道只有颜家才是真正能帮到他的,百里言华渐渐也就冷了来喜。
而来喜因着正室没进门就怀了孕,被太夫人也就是百里言华的亲娘夏氏派人灌了一壶红花,打下了胎儿,身子也就渐渐的坏了。
颜氏倒是没有难为她,除了初一十五的请安,每月的份例也是按时发放,只是后院里面,没有恩宠的女人事事不顺,不用颜氏吩咐,下人们也会生吞活剥了她。
高晴曦听完王五的讲述,不发一言,默默回了来喜的小院。
次日,她自掏腰包去外面买了一支上好的人参,替换了药方里面原本不好的山参沫子。
来喜的身子终于好了些。
还剩一日,就到高晴曦离开的日子了。
百里言华破天荒的踏足小院,说是来看来喜,只是眼睛却止不住的瞥向在院里干活的高晴曦。
高晴曦不理会,仍旧动作熟练的劈柴、码放。
心中略略发沉,看来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晚间。
来喜叫了高晴曦进屋。
“我知道你是她的女儿。”
高晴曦抬头,因着近一个月都是吃青菜窝头,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真正枯黄的神采,一双漆黑的墨瞳在劣质的烛火映照下亮的吓人。
来喜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墨瞳,眼角噙着泪,颤颤巍巍的拿出一个药包,“这是那个男人给我的,要我放在你要喝的水里,我便可以重新获得他的宠爱。”
一股淡淡的甜香传来,高晴曦知道纸包里面是迷药,“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彩云伸手指了外面的一道墙,“只有那道墙是通往外面的,你能翻出去吗?”
高晴曦淡淡点头。
来喜欣慰一笑,“我就知道,姐姐的女儿,一定像她一样有本事,可惜我是逃不出命了,下次易容之前记得将手心也擦一下。”
高晴曦赫然,翻开手心,只见白皙细嫩的手心和手背的肌肤对比强烈,后背浸出一层冷汗,本以为她已经很小心了,居然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
“你的金子上面有玄武王朝的印记,以后出门可别这么大意了,你快走,我拖着他,否则就逃不出去了。”
高晴曦似是不解,但还是转头一个飞身上了外墙,果然外面是一处后街。
眼看着火把由远而近。
百里言华带着一队府兵进了小院。
不过片刻,百里言华大手拖着一个瘦弱的身躯,硬生生将其拖到院外,女子挣扎不得,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挣扎的痕迹。
高晴曦手上青筋跳动,可还是不忘调整让自己的呼吸尽量保持平稳。
院中女子声音凄厉,带着些绝望的质问,“百里言华,你当我是什么?”
百里言华拎着来喜的衣领,“我不是和你说了,只要你能帮我抓住高晴曦,我就会对你像以前一样好?探子来报,她是偷跑出来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被你这个蠢女人放过了。”
高晴曦的身份可不简单,只要拿捏住了他,就相当于是和夏国还有玄武王朝都有了谈判的资本,轩辕其远上位,他们武安王府正好可以以此作为投诚的筹码。
没想到,一切全毁了。
来喜挣扎着,不想以这样屈辱的姿态在众人面前,可是百里言华哪能遂她的愿。
颜氏匆匆赶来,端的是大家闺秀的仪态,“夫君,你快些松手。”
来喜瞬间跌坐在地。
高晴曦看着这一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彩云说,来喜是她们四人中最要强的人,如今却这样凄惨的模样。
百里言华不甘心,将气都撒在了来喜身上。
来喜愈发癫狂,“你一个大男人不去沙场建功立业,却想着靠女人立功,就算是我当初瞎了眼,死也无悔,只是我决不允许你踏在我还有我所挚爱之人的尸骨上享受荣华。”
说着拔下头上细长的簪子,就要刺向百里言华。
百里言华下意识抽出腰间的佩剑,砍了过去。
孱弱的病躯又怎是男子的对手,来喜面目扭曲,看着曾经她信以为仰仗的靠山对自己拔刀相向,血泪纵横,“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真心。”
高晴曦手掌攥紧,面上动容,可还是没有回头。
身轻似燕的飘落下来,默然离开了武安王府。
她没有回存放踏雪的驿站,而是选了另外一个方向的漕运驿站。
一身江湖装扮,出示磊子送给她的令牌之后,便有人恭敬的请她上船,一路离开了江宁。
除了执拗于未曾得到的父母天伦之爱,旁的东西再不能困住她。
如今她恍然知道了,简兮当时为何要选择那样一条路。
身在荣华锦绣的日子中里,权势富贵如过眼云烟,可是真当失去的时候,那种对命运无常的感慨落差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高晴曦不敢想象,若是当初躺在小院的人是自己,她会有多么懊悔曾经选择的路。
她生来尊贵,既然简兮已经为她铺平了前路。
那便放心大胆的走吧。
高云淮并没有问高晴曦去了哪里,只问了一句,“你要回去吗?”
高晴曦点头,“嗯,劳父亲帮我接回踏雪,我想带它一起回去。”
那是娘亲送她的及笄礼物。
高云淮拍拍手。
双寿牵着一匹毛色雪白只有额前一缕红鬃的马儿走了进来。
高晴曦一滞,随即叹了口气,颓然道:
“我感觉我总是活在你和我娘的阴影里面。”
高云淮慈爱道:“这样不好吗?”
阴影之下是黑暗更是保护。
高晴曦走上前,摸了摸踏雪的鬃毛,踏雪亲昵的贴了上来。
玄武一千六百零八年。
张岑儿钦点高晴曦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大婚后。
高晴曦享受着王庭不逊于女帝的待遇,夫妻和顺。
摸着自己高耸的肚子,旁边满是锦衣的女官侍奉在侧。
自从江宁回来,高晴曦才知道世人为何总是这样喜欢追求权势富贵。
富贵迷人眼,这样的日子可真是神仙才能过的日子。
人总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简兮虽一如既往的忙于公事,高晴曦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隔几日就让人送去滋补品提醒她注意身体。
简兮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为熨帖。
次年,高晴曦生下长女张念。
女帝对张念宠爱非常,亲自带在身侧教习帝王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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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云淮:夫人,我让暗卫救下了来喜。
简兮:干得漂亮!
高云淮:要奖励?(°?‵?′??)
简兮:送你一座矿。
高云淮:o(╥﹏╥)o什么时候和我一起退休啊?
简兮:下辈子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