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盯着他的背影,一刹那愕然,不敢相信这卑微的话语居然是从王爷嘴里说出来的。自出生起,王爷身份就是何其尊贵,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狂到不可一世,所以他根本意识不到打人有什么错,只知道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他的命令,不然……他便可以随意处罚,甚至处死。
孤傲、偏执、狂妄,让他强大到似乎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也不需要故意讨好谁,只需勾勾手指,他想要的一切自然唾手可得。然而,舒姑娘出现了,让他知道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个人是他求而不得的,所以他才说出这句卑微到尘埃里的话……她不要我了!
回到戟国后,戟樾绝口不再提舒窈的名字,开始全力以赴处理国事,而且照单全收,无论皇上安排他什么差事都不会拒绝,俨然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额上的伤口也没用药处理,所以留下了一道一指长的疤,他却毫不在意,每天赤裸裸将它露在外面,不畏惧任何人诧异的目光。
他每天正常吃饭、正常生活,俨然与常人无异,只有身边最亲近的赵桓知道,掩盖在正常之下的王爷是多么不正常……
首先,他去了一趟校场,连自己都没让陪同,两个时辰以后就回来了,然后又把新四和赵嬷嬷找来,不但还了她们各自的卖身契,还额外每人给了五百两银子,便放她们离开辰府。
着实让人摸不着头绪!但他是一府之主,这宅中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是他的,别说放走两个仆人,就是都放走谁也不敢吱一声,所以大家并未多言,但唯有赵桓知道,这些人都是与舒窈姑娘有关的。
待新四和赵嬷嬷离开以后,他就让人把絮雨阁封了起来,以后再不许人踏入。
再者,他开始往死里弄太子,比如以公事为由,向皇上要来了内务府大权,严格克扣送进太子殿里的每样东西,包括药材。
当太子一次一次写折子,跟皇上抱怨内务紧缺的时候,却无一例外都被戟樾扣押在自己手里。赵桓知道,太子申请的都是炭盆和棉被,以及可以取暖的物品,而现在正值夏季,他何需索要这些东西?细一琢磨,越来越觉得他和爷当初中毒时的症状好像。
不禁回想起王爷被软禁时,一直在等着皇上主动来,好像早就料到了太子会病重。再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答案已昭然若揭。
王爷应该不知什么时候也给太子下过毒了,而且那毒性跟当初用在他身上的差不多,性慢、不会一下发作、并且极度胃寒。再加上太子本身就先天不足,双病齐发,肯定比王爷那时候还要难熬,所以才会几次吐血不止。
戟樾确实给戟攸下过药,他可以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难道他就不能吗?世界上没有用钱办不到的事,尤其对那些狗奴才。
而这些人,是在他从宫里被放出后不久就安排好了,所以想给太子下药,简直易如反掌,戟攸现在一切饮食起居都在他掌控之中,只要他不高兴,就可以让他几天都吃不上一顿热饭,看他毒发要挺不住了,就往他吃食里放点解药,总归不会让他那么痛快就死了的。
你让我万劫不复,我就让你生不如死!看看到底谁才是能真正笑到最后的人。
瞧着桌上几十封从太子殿里送出来的奏折,戟樾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他大手一挥,吩咐旁边的小厮,“把这些奏折都给本王扔进火炉里烧了。”
“奴才遵命。”
父皇现在把大部分朝政都交由他处理,自己跑到避暑山庄玩乐去了,暂时也顾不上太子殿里的事,所以他这位大哥……现在怕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了。
可视线不经意扫到日历,他又陷入了沉思。
赵桓默默站在旁边,看爷刚才还嘴角含笑,此刻怎么又盯着日历发起呆来,便把一杯热茶放到他手边,“爷,喝口水歇歇吧。”
戟樾没有改变视线,反而目光直勾勾的问,“赵桓,我们回来多久了?”
赵桓自然明白,他的这个“回来”指的是从哪里回来,便赶紧回答。“回爷,已经快一个月了。”
“哦,这样快,那是不是应该……”
“爷,还早呢,差不多还要四十天”
他们谁也没具体道明是什么事,但又都明白彼此说的是什么事。
“那应该来得及!”戟樾起身站到窗前,负手而立,目光遥遥望向远方,背影却显得那样落寞和萧瑟。
“爷,新四和赵嬷嬷……?”
戟樾无奈一叹,“她身边总需要个人的,毕竟孩子还是本王的,而且……也是本王有错在先。”
“属下知道了”赵桓踌躇片刻,再度开口,“皇上这次回来,怕是就要让您与岳小姐完婚了,听说,太师已经催过几次,说岳小姐年龄已然不小,是不能再拖了。”
“哼!这不过是个托词罢了。”戟樾回身,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堂堂太师,也不过如此,无非是看本王深得父皇重用,想尽快把皇后这个位置给自己女儿占上罢了。”
“爷,那您打算如何应对?”主子说的不无道理,现在谁不知道太子已然不中用,皇上是不可能再把皇位传给他的,而今没废了他的太子头衔,也是看在先皇后的份上,想等他寿终正寝再让王爷顺势即位,总好过让太子担负一个被废黜的恶名。
戟樾咬咬后槽牙,“本王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