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喜欢现在的日子,觉得这里安逸、舒适,就是她以前向往的那种可以自由自在、又不受任何拘束的生活,更不会觉得寂寞,因为各家婶子大娘时常会来找她聊天,还总会拿些自家种的菜和果子,让她体会到了八岁之后就不曾体会过的邻里温暖,甚至一度兴起了想在这定居的念头。
因为每天心情好,故而食欲大增、睡的也好,再加上适当运动,肚子里的小宝贝越发健壮,连宋婶都说,她这肚子可比一般八个月的孕妇大了些。
但这孩子大部分时间是懒得,胎动不太频繁,让她整个孕期都没有太多不适,所以舒窈给他起了个小名儿,叫默宝,沉默的小宝贝。
*** ***
戟樾赶到边疆后,让手下人负责扎营,自己则和赵桓直奔舒窈原来居住的屋舍。其实自恢复自由身以后,他又在耀京苦寻不着,就立即派人来了这里,并且把村庄位置和屋舍方向都画给了他们,可那时这里已经成了荒村,连道路都被推得乱七八糟,如果不是之前来过的人,根本找不到,因此第一波人只能无功而返。
可他不死心,接连派人去,觉得舒窈好歹在那里生活了四年,没准就会在附近定居。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探子在一个留守的老头嘴里打探出,有个女人曾在几个月前来过,还给了五文钱,借走了一把铁锨。
看她包裹里有类似于祭品的东西,应该是上山给谁扫墓的。
戟樾片刻不停,心急如焚骑马过去,进了村才发现所有屋舍已经东倒西歪,根本无法居住。当时怕戟纣和何家兴的尸体太早被人发现,回到耀京就写了驱离书给知县,以昶军埋伏为由,让这里村民尽快迁离,现在附近方圆十里皆渺无人烟,看来舒窈是不可能住在这里了。
正在这时,赵桓急急忙忙回来禀报,“王爷,属下在后面小山坡上发现一处新坟。”
戟樾一惊,立刻翻上马背挥鞭往后山跑,“走!去看看!”
两人到了地方一瞧,确实是处新坟,连土的颜色都比旁边略深了些,坟包前面还摞着三块大石、一个香炉,但香炉已经被风吹翻了。
戟樾心阵阵紧揪,四处张望,附近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下面尽是村庄的残垣断壁,荒芜又凄凉,就跟他的此刻的心境一样。
赵桓看着王爷眼眶微红、急切搜寻的模样,更是于心不忍,便安慰道,“爷,光凭一处坟,也不能证明就是舒姑娘来过啊,没准是以前的村民把亲人埋在这里了呢。”
戟樾一手撑在旁边树杆上,把视线放在远方,凝视半晌才缓缓摇摇头,”不可能,我知道,就是窈窈没错。”
“为什么?”赵桓疑惑发问。
“因为这香炉的颜色,她最喜欢这种素白色了,而且本王以性命担保,这底下埋的就是何家兴。”
赵桓仔细看看香炉,再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舒姑娘特别喜欢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素素静静地,无论衣裙、鞋子,甚至发带都是此种淡雅的白色。
戟樾累了,心力交瘁!便靠着大树屈膝坐下来,手按在坟头摞起的三块石头上,无奈叹口气,暗骂舒窈是个小傻瓜。
这个何家兴……他有那么重要吗?据他所知,那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没能让她过上几天好日子,她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他,不惜千里迢迢跑来也要把他给埋了,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善良还是傻。
而且都怀孕了,还自己挖了这样大一个坑,又不知从何处搬来三块石头,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哎!他都把这些记在心里,看找到她,他非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但想想……万一她又恼了呢?找个机会再跑掉怎么办?所以还是算了吧,他一个字都舍不得说她,以后再有这种体力活,大不了他亲手帮她干便得了。
戟樾头靠在树干上,知道这次可能又是白跑一趟。窈窈啊窈窈……你究竟在哪呢?对何家兴都能这般仁慈,为什么对他就不能呢?忽然,感觉颊边一阵发痒,他侧头看去,却整个人如遭雷击。
就在他脸庞边的树干上,刮着一缕长长的发丝,又黑又亮,戟樾颤抖的伸出手,小心翼翼把它们扯下来,凑在鼻子底下轻嗅,一瞬间有些热泪盈眶,居然是窈窈身上才有的味道。
她也曾坐在这棵树下吗?和他坐在一样的位置、用同样的姿势、看过一样的风景,吹过一样的风!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浑身热到发烫,他就那样低着头,一动不动看着手里的那缕发丝,然后紧紧握在掌中。
“爷,天快黑了,咱们走吧?”
发现爷表情不对,赵桓只想把人赶紧带离这里,爷心里不好受,他都知道,但不能让爷一直沉溺其中。
“嗯”戟樾眨眨眼,把发丝揣进怀兜,又回头看了一眼何家兴的坟,摸摸那三块石头,才毅然决然上了马,和赵桓挥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