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环绕之间,一个粉衣女子正坐在石椅上,前面放着琴,深情投入的弹奏着,她好似已与这琴声和水声融为了一体,姣好面容上还挂着两行清泪,那悲凄孤寂的曲调,便似她满怀的哀愁不知该如何发泄。
这样冷的夜,她只穿了一袭薄纱,长发一半梳起、一半披散在后背,纤细腰肢随着拨弄的动作轻柔拂动,似月下仙子般,不禁让人产生上前将她悉心呵护的爱怜之心。
哎!可怜的梅儿姑娘,你这般真心投入,又有谁能和你真情与共呢?舒窈在一株樟树后面停下来,右手轻轻搭在树干上,忆起那日戟樾与她的亲昵,仿佛就在昨日,可今天她已经被弃如敝履了。
胸口微闷!
对于戟樾那样的人来说,也许一份真心才是让他最不屑一顾的。 长叹一口气,舒窈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可脚下刚想转换方向,又听她幽幽唱出一段词曲……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巧识郎君情深重,错付痴心一场空,暗香涌动非良人,一片芳心错付君,一片芳心……错付君……”
梅儿喃喃反复唱着最后一句,待字音方落,便悲愤的一掌拍在琴上,止住了所有音律,接着就趴伏下身体,痛哭失声。
舒窈一惊,见她哭得情难自已,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上去安慰,又怕她窘迫,可不安慰……不知她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树枝随风摇曳,吹得湖面都荡起一阵涟漪。正在舒窈进退两难的时候,梅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往这里看来,吓得她下意识往树后躲去,可不想,竟猛然撞进一具结实温暖的怀抱。
舒窈本想尖叫的,但一只大手却防备性的迅速捂住她嘴,再加上那熟悉的清冷气息,她很快反应出身后是谁了。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糟!一个想法窜入舒窈脑中,是不是戟樾和梅儿姑娘相约在此幽会,可是却被她给撞破了好事?哎,如果真是这样,那身后的爷指不定还要发多大火呢。
但又一想,他们俩若要欢好,还用得着大费周章的在深夜里偷偷摸摸吗?光天化日之下不都公然调情。
想不透猜不出,身后的胸膛还密不透风贴在她脊背上,莫名让舒窈生出一抹燥热,只得轻轻扭扭身子以示抗议。
可他却得寸进尺,一只胳膊紧紧箍住她的腰,接着后颈一热,他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轻声命令悄然在耳后响起,“不许再动,不然爷就把你扛回去。”
扛回去?野人吗?但知道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舒窈只能点了点头。 那头的梅儿只凝视片刻,便收回目光,继续抽抽泣泣哭啼起来。
“跟我来”,他说,随即放下了捂住她唇的手。
“可是……”见他毫不留情的转身,舒窈急急拉住他袖子,“梅儿姑娘在哭啊,爷不过去瞧瞧吗?”他看不见人家已经哭的那么凄惨了,难道就没生出一点点恻隐之心?
“她想哭就让她哭好了。”戟樾脸上面无表情,反而顺势牵住她拉在自己袖子上的小手,往旁边幽径走去,待离开湖边远远的,他才松开拉着她的手,自己一个人沉默走在前面。
舒窈心中百转千回,几次出神盯着他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人……好生凉薄,想也知道梅儿姑娘这般伤心是为了谁,难道真如碧珠她们所言那般,他的喜欢不过三且五日,然后就丢到脑后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好几次她都想鼓起勇气冲上去,告诉他自己不想去东辉院,而是想回絮雨阁,但最终还是因没胆作罢了。
戟樾哪知她心中所想,仍不急不缓迈步往前走着,如锦缎般的黑发披散在身后,中衣之外只随意披了件外袍,应该是躺下后又起来的。舒窈琢磨,看这装扮就并非如她所想那样是准备去幽会的,会不会是她想多了呢?
然而更令她吃惊的是,他宽松裤管下的两只脚竟是赤裸的,就如同她那夜被找去亭子里喝酒一般,也是赤足而行。
他得是有多么不爱穿鞋啊,而且她注意到,他的衣服除了基本的束腰以外,其余地方也多以宽松为主,她想……他应该是极为不爱受束缚之人吧。
出乎意料的,戟樾并没有回自己东辉院,而是自径沿着回廊来到絮雨阁,轻车熟路步入她的房间。
“爷怎么知道奴婢住这屋”,舒窈疑惑的问。
“里面有你的味道,把门关上。”戟樾轻描淡写道出答案,接着便走到床边坐下。 舒窈微怔,依言回身关上门,然后借着月光拿起火折,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发现戟樾面色异常惨白,脚面还不知被哪里刮破了,殷出一块血迹,但他也没喊疼,只是出神的坐在那,不知在想着什么……
舒窈把蜡烛拿过,放在床前的矮凳上,又投了块湿毛巾把他双脚擦拭干净,才在脚踏上坐下,捧起他受伤那只脚上药。
“窈窈……”他回过神,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顶,“能把灯吹了吗?窗子也要关好。”
舒窈涂药的动作一顿,如鲠在喉!猛然明白他来此的用意了,咬咬嘴唇,心跳也不自觉跟着加快。
但为什么非要来找她呢?放着那么一位梨花带雨的美人视而不见,他身边还有那么美丽的三位婢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辰爷,我……”
“过来。”戟樾哑声打断她,也是命令!
为什么非她不可能?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竟管也曾花费时间很认真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开始,他讨厌自己对她的依赖,可越抗拒、心里的念想就越强烈,以至于到最后……他甚至根本无法克制住自己想靠近她的欲念。
见到她伤心,他也会跟着伤心,见到她快乐,他也会跟着快乐,可当看见她与别的男人亲近时,又会被那排山倒海的嫉妒淹没,那样矛盾和来回拉扯的感觉,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折磨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