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肚子时常没有油水,突然一下子吃了那么多混油,半夜的时候,何家兴腹痛如绞,迫不得已离开暖和的被窝,到院子里的茅房去解决内急。
回来时经过主屋,竟听到里面有怪异的响动,似是挣扎和打斗之声,他好奇心渐起,不由得悄悄凑上去,透过窗缝往里偷窥。
屋内仍点着一盏油灯,但光线昏暗不明,他眯着眼睛细瞧,脑袋猝然炸裂了一下,因为里面戟纣正手握一柄锋利的短刃,奋力把虚弱不堪的戟樾压在床上,刀刃寸寸逼近,眼看就要刺进戟樾的咽喉,可千钧一发之际,戟樾竟空出一掌狠狠劈向戟纣的后脑,然后刀刃瞬间变换方向,“噗嗤”一声刺进了戟纣的身体里,戟纣一脸难以置信,仿佛不明白刀怎么扎进了自己胸膛。
他可是皇上的六皇子,身份富贵异己,却和自己的三哥戟樾从小斗到大,本以为这次会趁机把他扳倒,没成想……死的却成了自己。
他一手捂着胸口,血顺着指缝簌簌落下,五官狰狞恐怖、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又大又要,只挺了一会儿,就趔趄着倒在后面地上,不多时便没了任何声息。
何家兴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发出“啊”的一声,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再收声已然来不及了。 其实他从仓房里出去时,舒窈便醒了,迷迷糊糊很久,却一直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不由有些奇怪。
但白天干活儿太累了,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直到天光大亮,才幽幽苏醒,到小仓房一看,赫然发现门半敞半开着,屋子里灌进一下冷风,而木板床上只散着一条被子,何家兴看样子是一夜未归,这才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连梳洗也没顾上,她转身跑出去寻人,可寻遍了所有角落都不见他踪影,天寒地冻的,连气味也被冰封,她闻不到什么特殊的味道,就算可以闻到一点点血腥味,也以为是从主屋里戟樾身上散发出来的,所以并没在意。
思量一番,只得又绕到后院去找,却猛然在雪地上发现星星点点的血痕,耀眼的白和刺目的红两相搭配,竟形成鲜明对比。她心一突,连呼吸都重了几分,顺着血迹一路跟过去,竟在地窖旁边发现了一双脚……
舒窈一刹那僵住,踉跄着跑过去,果真是何家兴,他正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倒在那,整个身体几乎都被大雪湮埋,看到这副情景,她傻了……呆了……原本就不太热乎的手顷刻间失去了所有温度。
老天爷,怎么会变成这样,昨天人还好好的呢,能走能吃能睡,怎么一夜间就死在了这里?舒窈傻傻地蹲在那,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她是军队里的奴隶,见过的死人多了,常常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人,在下一刻便身首异处,按理早该习惯才是,可……可他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啊……
他又是怎么死的?以他昨天的状态不可能是自杀,那又是谁把他给害了?
猛然,她闻到旁边地窖里传来阵阵难闻的恶臭,便立即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探过鼻子轻嗅了一下,是尸臭和血的味道,这下舒窈更破防了,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何家兴尸体在上面,那下面的又是谁?
回想到戟纣昨天看戟樾那狠毒的目光,而戟樾又身负重伤……她下意识看向主屋紧闭的门,一个激灵,窜起来撒腿就往那跑。
甚至连门都来不及敲就闯了进去,却看见戟樾正仰躺在床上,察觉到她贸然出现在门口时,竟侧过头来冲她诡异的笑了一下。 “女人,本王渴的紧,过来喂我喝点水。”戟樾嗓子确实哑的厉害,但神色格外从容,状态也比昨日好了许多。
舒窈默不作声扫视一圈,见屋子里除了他再无旁人,就大概猜到井里的是谁了。思量间,戟樾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几月不见,连如何服侍本王都忘了,过来!”
被这一喝令,舒窈如梦初醒,但不知为何,心境却悄然放松了几分。没有戟纣,他果然不再掩饰二人的关系,但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依然让人讨厌,无论隔了多久!
不敢再迟疑,她走过去从茶壶里倒出杯水,才来到床前轻轻抬起他后颈,把茶杯贴到他唇边,这样近距离接触之下,感觉他体温也降低了不少,已没有昨夜那么滚烫的温度。
喝了水,戟樾又泄力的躺回去,神色稍有缓和,“去给我烧一盆热水端进来,要换药了。” 舒窈怔愣一会儿,想要质问的勇气全部散光,只好窝囊的离开主屋。
听见关门声,戟樾才抬眸看向被关好的门扉……不由得弯了下嘴角,不同于刚才的邪恶,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傻女人,刚才一定以为死的是他吧,所以才会那么紧张的冲进来,可当发现他还活着之后,她眼里那一刹那的放松,竟让他心情莫名的雀跃起来,因为知道她或许还是惦记着他的。
另一边,待回到地窖旁,舒窈这才翻过何家兴已经被冻硬的尸体,打算拖到荒地埋了。
不想竟看到他一脸惊骇狰狞的面孔,以及惊恐的眼睛,还有从嘴角流至前胸的一大片血迹。那表情……活像在晚上遇见到了厉鬼似的,别提多瘆人。
倒抽一口冷气,她畏惧的松开手,连着退了好几步,而后蓦然掉头奔回小仓房,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自己仅有的两身衣物。
现在可以确定,何家兴是被人害死的,而戟樾和戟纣明显就是两兄弟,同样都是身份高贵的皇子,但从昨天二人间紧绷的气氛不难看出,他们关系并不和睦,如今戟纣死了,只有戟樾活了下来,谁是杀人凶手已经不言而喻。
倒霉的何家兴没准就是因为半夜出去撞见了什么,便被戟樾杀人灭口,现在她也成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走……没准就会成为下一个惨遭戟樾黑手的人!
他是多么心狠手辣,她再清楚不过,暂时留她条命,也许只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等他伤口一旦恢复,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你在干什么?我要的热水怎么还没好?”不知何时,戟樾突然出现在舒窈身后,目光阴冷地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包袱。
舒窈手一抖,还未系好的布包掉落在地上,两件粗布衣裙也从里面露了出来。 戟樾俊眸微眯,冷笑道:“你是要走吗?那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啊,不如等本王彻底好了,亲自送你一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