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一愣,怀里的东西?转转眼珠,她下意识用手挡在胸口。
戟樾放下笔,用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向她勾勾手,薄唇微启,“我说……拿来,别再让我重复第三次。”
这下她终于明白,刚才在门口赵桓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了。戟樾能精确说出让她拿出怀里的东西,一定是知道她干什么去了,没准就安排了小兵随时跟他通风报信。但真是莫名其妙,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那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钱,难道现在跟了他,连钱也要充公了?
虽万分不舍,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自怀里掏出钱袋子,轻轻放在了他面前。哎!她的三亩土地,就这么飞了。
可出乎意料的,戟樾竟失心疯般拿起那一小钱袋便用力扔了过来,“砰”一声重重砸在舒窈小腿上,疼的她嘶了一声。心想被砸到的地方明天肯定会青了。他和那个尚敏不愧是主仆,二人怎地都那么喜欢动手?暴力份子!
下一刻,他却恶人先告状般率先开口吼道,“本皇子稀罕你那点杂碎?别的,拿出来!”
他锐目犀利,早没了刚才的平静祥和,翻脸的速度不禁让人叹为观止,竟是比翻书还快。
忍着揉腿的冲动,舒窈神色满是狐疑……不要钱,那难道还会要她怀里的饼子不成?可除了这个她怀里却实没有别的东西了,再看他凶狠的目光,只好依言掏出油布纸再次放在桌上。
戟樾拿起来看看,嫌弃的样子溢于言表,放下油布纸后,还拿起旁边的白帕子把手仔细擦拭一遍。“人家给你块烂饼子,就笑的那么开心啦?看来你也就是一个下贱女奴的命!”
他恶毒的说出这句话,目光也越发阴冷。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怒火就是压制不住的在不断扩大,甚至在看见她和一个小士兵站在一起时达到了顶点。
肯定是因为昨晚在长关渡没睡好的关系,只要休息不好,他脾气就会变得特别暴躁。昨日探子飞鸽传书,说有几百敌军在逼近长关渡,那有条暗道,是戟军专门用来运输粮草的,如果一旦被昶军毁坏,他们整个军队的补给就会面临严重的问题,自己作为主帅,是必定要亲自去看一看的,结果发现昶军无功而返,也就说明不过是虚惊一场。
今早点完兵,他就马不停蹄先往回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一路快马加鞭,远远甩开了后面的大部队,却在后营口意外撞见正在与小士兵勾勾缠缠的舒瑶,两人模样极为亲密,肩挨着肩、头挨着头,似是在说着什么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秘密。
临了,那士兵还塞给她一个东西,见她喜笑颜开的收下,他还以为是什么珠宝首饰,原来竟是块连狗都不吃的烂饼子,真是烂人烂命。
舒窈脸一下子蒸腾起来,感觉比昨天被打了还要难堪,这一刹那,积压在胸口的委屈终于爆发,第一次正正式式把目光落在戟樾脸上……
“女奴命怎么了?难道女奴命就不该有尊严?就不配像人一样喝水吃东西吗?来了三日,第一日就饿了一天肚子,昨天还是回到自己帐篷才吃了一块糊掉的饼子,接着昨晚您没回来,还是一个小士兵送来了点吃的,虽然饭是搜的,但奴婢还是依然很感激他,起码还记得这帐篷里有个人,今天能收到一块干干净净、可以好好果腹的饼,奴婢为什么不能笑?难道做了您的仆人,奴婢就不会饿了吗?不会渴了吗?即便您把奴婢当狗去养,那难道狗就不需要吃东西吗?”
说到最后,舒窈几乎是哽咽的,虽然她不想把自己形容的那么难看,也不想冒着杀头的罪顶撞他,但这样活着,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戟樾一噎,他居然被一个身份低贱如尘的女奴给教训了,随即挑起一侧眉毛,“你是在怪本皇子?”
她真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用如此质问的语气对他说话。自己平日吃饭本就是一日一餐,尤其中毒之后,更是食欲不振,一天都懒得吃东西,确实是把她也疏忽了,然而这并不是她可以以下犯上的理由,本想让人把她拖下去赏几鞭子,但看她眼泪含在眼圈,却还要倔强的不肯让它坠落时,心却莫名软了一下。
舒窈立即屈膝跪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阐述事实。”
“赵桓,你进来!”
“是!”赵桓应声而入。
“我没让你给她准备吃的吗?”此时的戟樾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赵桓一凛,觉得自己成了无辜的背锅侠,但也不冤,自她穿着统帅衣服出来那天起,他就该明白,从某方面来讲,这女人对统帅应该是特别的。统帅虽没特意吩咐,但舒窈毕竟一个大活人摆在那,而他身为统帅的贴身侍卫,是该替他考虑到这些的。
也是因为他太过大意,昨晚离开前只是随意找个士兵说了一嘴,不想他们也是看人下菜碟的,竟敢送馊的吃食进来。今日若不是统帅主动问起,这女人还不知要挨欺负到什么时候。而她存在感又太低,就像只猫儿一样,平时就不蔫声不蔫语的窝在一处,饿了渴了也不知道说话,让人极易忽视她的存在。
赵桓一抱拳,赶紧认错。“是属下失职,竟忘了这件事情,属下一会儿便立即吩咐下去,以后每日让人照三餐送进来。”
“你出去吧。”戟樾没再为难他,又把矛头转向了舒窈。“我不管你之前如何,但既跟了本皇子,行为自然要检点一些,如若再让我发现你与士兵在林子里私会,我就命人立即杀了你!”
其实他也知道,“私会”这个词用的有些言过其实,两人只是距离稍微近了点,并没做出什么非份之举,况且这女人第一次还是给了他,可见之前应该是一直洁身自好的,但他就是想严厉的警告她一番,不给她妄想其他的机会。
舒窈气的指甲差点扣进肉里,光天化日下的正常交谈,竟被他认定为“私会”,这个三皇子不是认知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然而刚才的冒犯已经用尽她所有的勇气,现在只好敢怒不敢言。
“是,奴婢知道了。”
“嗯!”见她还算乖巧,戟樾怒气明显减弱了几许,厌恶的一指桌上油布纸,“把这个丢掉,以后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
“是!”
舒窈平淡回答,感觉自己被驯化成了一个不许有私人感情、只会低头答“是”的木偶。捏捏袖子里的书册,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爹,你在天之灵,可一定要保佑女儿早点研制出解药,好尽快离开这煞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