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夫人看向冒烟的吉祥莲花香炉,眼神变得幽远,陷入回忆,说:“那次,锦衣卫抓了很多造反的权贵,抄家,砍头……”
“甚至有开国功勋之家,毁于一旦,沾亲带故的人家也被牵连,那才真是人人自危。”
“哎,不提也罢。”
欧阳大少奶奶和苏灿灿察言观色,都知情识趣,不提这话茬。
但二少奶奶偏偏追问:“母亲,那是哪一年的事?造什么反?”
“以前,我听别人说,好像有些世家大族被冤枉,是不是?”
欧阳夫人轻轻摇头,兴致缺缺,神情慵懒,眼神不悦,说:“冤不冤,由朝廷说了算,咱们别多嘴。”
“多嘴”二字,成功堵住二少奶奶的嘴,但是她也因此不高兴,撅起嘴唇,面红耳热,暗忖:婆婆真偏心,简单聊个天而已,偏偏训斥我,怎么不训斥大嫂和三弟妹多嘴多舌?哼,真没面子。
在场的女子都是人精,把二少奶奶的尴尬和懊恼看在眼里,但个个假装没看见。
— —
从唐府到大理寺官衙,白捕头在必经之路上来来回回,寻找目击证人和线索。
寒风夹杂雪花,冷飕飕,他、阿亮、阿光和马师爷却累得大汗淋漓。
马师爷叹气,暗忖:如果是简单失踪,还能心怀侥幸,偏偏有个莫名其妙的官差假传话,故意设个圈套,把赵老爷骗走,究竟是什么阴谋?哎!
如果幕后黑手针对唐风年设陷阱,马师爷完全能理解别人的意图,很容易就往朝廷百官争权夺势的方向考虑。
但是,别人偏偏针对赵东阳,马师爷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询问路人、街边小贩,寄希望于别人的眼睛,希望别人看见过赵东阳的行踪。
然而,时间如流水,不停流逝,他们指望的重要线索却如大海捞针。
白捕头眼尖,忽然注意到街边乞丐正捧着个暖手炉取暖。
乞丐邋里邋遢,但那暖手炉却精致小巧,一看就值钱,而且有些眼熟。
他走过去,蹲下来,与坐着的乞丐平视,伸手指向暖手炉,问:“老兄,这暖手炉哪来的?可以让我瞧瞧吗?”
乞丐老哥连忙把暖手炉藏怀里,一脸警惕、抗拒,生怕这取暖的宝贝被抢走,结结巴巴地说:“你……休想……骗我……”
白捕头离得近,把乞丐老哥油腻腻、脏兮兮且打结的头发看得清清楚楚,乱糟糟的头发半遮面,白捕头察言观色,而且闻到一股子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过,他这会子丝毫不敢嫌弃乞丐老哥,满腹心思都放在寻找线索上。
他说:“老兄,你别怕,我花钱请你吃热汤热饭,再给你一两银子,换这个暖手炉,行不行?”
乞丐老哥几乎日日夜夜在想念好吃的,快想疯了,双眼呆滞,吞咽口水,立马脱口而出:“我要吃羊肉火锅,吃茴香猪肉饺子,喝茶水,喝甜酒,吃柚子,吃鸡腿……”
白捕头爽快答应,道:“老兄,你随我去酒楼,吃饱喝足,多聊一聊。”
乞丐老哥饿得头晕眼花,双脚冻僵了,想站却站不起来。
白捕头伸手扶他一把。
乞丐老哥从这耐心扶一下的动作,终于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于是放下防备,哆哆嗦嗦地说:“这暖手炉……是我捡的……从马车上滚下来的……”
“先让……让我吃饱,我再告诉你。”
白捕头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有求必应。
而且,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把乞丐老哥带回赵家去问话,没去酒楼。
— —
“哎哟,白捕头,你怎么带乞丐回来?”
彭力士出去找赵东阳去了,这会子是孙二嫂看大门。
她一看吓一跳,因为这乞丐老哥实在是太脏了。
白捕头没空解释,直接吩咐:“让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好好招待这位老兄。”
“另外,让赵夫人和唐小娘子来辨认暖手炉。”
说话时,一大串白雾从他口中喷出来,与赵家目前的气氛融为一体,迷雾重重,云里雾里,愁云惨淡。
孙二嫂连忙跑去内院传话。
这时,白小娘子听到丈夫的说话声,掀开门帘走出来,简单交谈两句之后,她主动帮忙沏茶,端给乞丐老哥,又翻出丈夫的干净旧衣裳,让乞丐老哥换上。
白捕头不停询问乞丐老哥捡到暖手炉前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乞丐老哥偏偏在这个时候耍小聪明,只回一句话:“肚子饿,没力气说,吃饱了,才想得起来。”
白捕头气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用拳头捶桌子,但理智还在,没动手打这个可能知晓重要线索的乞丐。
吃到热呼呼、香喷喷的饭菜之后,乞丐老哥才终于交出暖手炉。
在紧张中,王玉娥、赵宣宣和乖宝把暖手炉翻来覆去地打量。
王玉娥的眼泪又涌出来,说:“模样一样,里面的炭也跟咱家用的一样,这暖手炉十有八九就是孩子爷爷的。”
乞丐老哥吃得正高兴,忽然看见几个女子站旁边哭。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眼泪让乞丐老哥变得心软,一边吃,一边说:“马车上的人,被锦衣卫抓走了。”
锦衣卫在京城威风八面,那身显眼且特殊的飞鱼服,谁不认识啊?上到老人,下到孩童,一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