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家法惩戒完毕之后,陆途的后背和胳膊上满是马鞭抽出来的血痕。
伤痕互相交错,触目惊心。
陆途被两个小厮搀扶,回屋去上药。
他咬着牙,不敢发出哭声,但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流。
他好面子,假装自己只是在流汗,手掌从额头往下一抹,眼睛里红红的,终究是藏不住秘密。
涂抹药膏之后,他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假寐。
陆夫人坐在床边哭泣,十分心疼,不停地用手绢擦眼泪,问:“途儿,你爹为啥狠心打你?”
陆途咬紧牙,不想说,因为说出来更加丢脸。
陆夫人伸手拍他臀部,又催促:“你快说啊,我是你亲娘,你瞒着我做什么?”
“你不说,万一你弟弟以后也犯同样的错,咋办?”
“看见你们挨打,我心都碎了。”
陆途听得心烦气躁,没好气地道:“娘,能不能让我好好歇一会儿?”
然后,他压低嗓门,把自己做的蠢事告诉陆夫人。
陆夫人不等他说完,就伸手揪他耳朵,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道:“臭小子,你活该挨打。”
“你爹最忌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她与丈夫成亲多年,晓得他手段毒辣,所以从来不敢去他身边安插什么奸细,或者搞别的小动作。因为她明白,自己肯定斗不过他。
万万没想到,长子居然敢去太岁头上动土。
活得不耐烦了?
此时此刻,陆夫人暗暗庆幸:幸好只是打二十马鞭。没直接打死,已经算手下留情。
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气,她抬起手,又在陆途的屁屁上狠狠打两下。
陆途顿时变得像炸毛的猫,扭头问:“娘,我已经受伤了,你还打我?”
陆夫人反而气笑了,再在屁屁上拍一下,理直气壮地说:“你的伤在后背上,我打的地方没受伤。”
“不仅你爹要打你,就连我也想打你,不打不长记性。”
在亲娘面前,陆途几乎卸下所有防备,唉声叹气,抱怨:“娘,我快要愁死了。”
“那个唐家长女就是我的克星,灾星。”
“因为她,我才如此倒霉。”
陆夫人眨眨眼,隐隐约约也有这种迷信的感觉,暗忖:可能是八字不合。算了,我不必再费尽心机去邀请唐家母女来做客,反正人家也不稀罕来我家,就当没缘分。
陆途又问:“娘,怎样才能把这门亲事搅黄?”
陆夫人抬起下巴,神情既骄傲,又不屑,说:“什么亲事?哪来的亲事?谁定亲了?你急什么?”
“依我看,真正不愿意的是唐家人。”
“让唐家人去得罪你爹,咱们暂时看戏。”
陆途强忍疼痛,抬起胳膊,竖起大拇指。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母亲其实挺聪明的,与平时那个在父亲身边唯唯诺诺的母亲不一样。
或许,这才是母亲最真实的一面,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是伪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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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毛毛和卷卷在庭院里打架。狗咬狗,一嘴毛。
屋檐下的摇椅上,赵东阳忽然打个大大的喷嚏,揉揉鼻子,暗忖:谁在背地里骂我吗?
紧接着,另一个喷嚏声从书房传出来。
赵宣宣拿着手绢,也揉一揉鼻子,眉头微皱,表情困惑。
赵东阳一听这声音,忽然觉得有趣,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笑着说:“乖女,刚才咱俩都打喷嚏,为啥?”
赵宣宣右手重新拿起毛笔,一边蘸墨,一边眉开眼笑,说:“爹爹,因为咱俩有缘。”
赵东阳哈哈大笑,胖肚子跟着震动,笑得肚子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咱俩是父女,肯定有缘。
他用右手揉肚子,终于笑够了,停下来,说:“乖女,我怀疑别人在骂我们。”
“最近,咱们得罪谁了?我为啥想不起来?”
赵宣宣很肯定地道:“咱们安分守己,没主动得罪别人。”
“爹爹,你别胡思乱想。”
“疑神疑鬼,反而自己吓自己。”
赵东阳点头赞同,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又回到躺椅上,摇啊摇,闭眼假寐,哼小曲。
“天上的星星像金银,两眼一闭,在梦里发大财,啷个哩个啷,啷个哩个啷……”
然而,书房里,赵宣宣手中的毛笔忽然暂停,眉眼间若有所思,暗忖:最近,我们虽然没主动得罪别人,但迫不得已得罪了陆家。不晓得那个陆小爷有没有因为画像而上当,有没有去跟他爹斗一斗?
赵宣宣暗暗祈祷,希望陆公子斗赢陆大人,把陆大人乱点鸳鸯谱之事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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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只有俯视人间的老天爷最清楚,真相如何。
太阳明媚,就是老天爷的笑脸。
他在笑什么?笑天下苍生爱搞阴谋诡计,机关算尽太聪明,算计来,算计去,结果:你以为别人糊涂,别人却又以为你糊涂……兜兜转转,没有谁永远走运,也没有谁永远倒霉。
老天爷俯视苍生,看来看去,看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