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楼后,站在水下参观等候区,戈老师细心地问起观众们的身体状况,因为水下原址区,位于长江水面下30多米处,而隧道式自动扶梯长达91米,垂直高度40米,很可能让人感到不适。
了解到大家身体状况良好后,戈老师便说:“稍后,请观众朋友们一人一梯站在梯步上。”
接下来,穿过等候区,众人都进了一座门,往前走二十余步,就会抵达电梯口。
光线随之暗下来,一眼望去不到头。
威廉斯、童婳、任燃、郭超仁四人各占一梯。电梯向下运行,刚运行半分钟,郭超仁身后便传来大口呼气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他扭头看了下,发现正是先前不明白“连通器”系统,进行提问的女士。
郭超仁轻声问:“您是不是不适应?”
电梯空间里,有蓝色的明度很低的背景光,幽幽蓝光打过去,女士的脸色很难看。
她“嗯”了一声:“有点眩晕,我怕……”
“那换换吧,你到我这儿来,”郭超仁热心地说,“我可以照看您一下。”
说着,便虚扶了一把。
女士很感激:“谢谢啊!”
二人交换位置。电梯下行费时也不算很长,但无论是女士,还是郭超仁,都觉得时间很漫长,一个是尽力适应空间位置的落差,一个是在仔细照看生怕对方发晕跌下去。
好容易到了地面,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女士忙表示感谢。
郭超仁忙说:“不客气。”
见状,童婳笑道:“你还挺热心的嘛。”
郭超仁本来想说“你才知道”,又怕毁了自己形象,便笑道:“举手之劳嘛,应该的。”
威廉森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任燃已经翻译给他听了,他便直爽地笑道:“originally, teacher Guo was very enthusiastic about people. I thought he only cared about tong hua, hehe.”(原来,郭老师对人都很热心,我还以为他只关心童婳呢,嘿嘿)
童婳、郭超仁自然都能听懂,童婳微微一笑算是回应,郭超仁却大着胆子,趁势表白:“不不不,童婳可不一样。”
说罢,他又翻译了一遍。
任燃在心里给郭超仁点了个赞:这小子,总算是敢说了。等他再铺垫铺垫,我再来个神助攻,可不就把这老\/处\/男给送出去啦?
郭超仁当然不知任燃的心思,只涎着脸跟在童婳身后,说:“别发呆了,跟上戈老师要紧。”
说着,又看了刚刚那位女士一眼,但见她好奇地打量着落脚处附近的舱门和仪器,应该已不再眩晕,郭超仁才放心地看回到童婳这边。
他并不知道,这么个小细节,被童婳尽数收入眼底,对他好感+1。
水下时光隧道,长为147米,这也是白鹤梁水下博物馆的精华所在。应该说,先前的所见所闻,都是在为亲见这个水下水光隧道做知识储备。
这个水下原址区,仿佛一座时光的殿堂,让人置身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走进那70米长的参观廊道,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印迹上。廊道的两侧,23个直径80厘米的观察窗如同历史的眼睛,透过它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中静静躺着的白鹤梁题刻,那古老的字迹浸在处理过的江水之中,因着灯光的映照更显沧桑。
而更为震撼的是,廊道内安装的28个360度旋转的摄像头,如同守护历史的精灵,它们无声地旋转着,捕捉着水下的白鹤梁每一个细节。通过它们,白鹤梁题刻在水中的倒影、那些沉积在水底的古老痕迹,都一一展现在游人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在这里,每一处细节都注入了历史的厚重感,每一刻都让人震撼不已。刻在石头上的题刻和石鱼,与先前在“诗——白鹤梁题刻的人文价值”展区中所见的拓片,一一对应起来,看得郭超仁大为震惊。
童婳、郭超仁都趴在观察窗外,从不同角度欣赏那些石刻,碰到黄庭坚、朱熹的诗文题刻,铭录了长江千年水文信息的石鱼雕刻,他们还用微单相机进行拍摄。
没办法,观察窗的玻璃太厚,手机的像素再高,也不足用。
当年,在三峡工程修建后,位于涪陵城北的长江中的白鹤梁,因江水上涨之故,而永沉水底。但是,这道天然石梁上所刻的那些诗文题刻、石鱼雕刻,却富含了生动的人文信息,极具史料价值,所以相关的科技保护方案,才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虽然见了很多的水下考古项目,但郭超仁接触的主要还是沉船项目。像这种水下题刻,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免有些感慨:“生活在当代,为了享受更好的人居环境,人们很难避免和大自然或是人文遗迹发生冲突。幸好,还有越来越发达的科技手段……”
童婳顺着他的话说:“有了这些科技手段,白鹤梁水下题刻,才不会真的沉没于江底。”
“不仅不会被真的淹没,”任燃更关注技术层面,突然插言,“而且还能得到更好的保护。现在的江水是被处理过的,对石刻的腐蚀性很小。”
三人又小声地讨论了一会儿,话题是“无压容器”方案。
戈老师正好跟一个观众解说黄庭坚的时刻,郭超仁、童婳、任燃三人的讨论,也落入她的耳中。讲完之后,戈老师主动和他们三人打招呼:“你们好,请问你们是专业人士吗?”
郭超仁便亮明了身份。
戈老师微微一讶:“先前就听说,有上海的水下考古老师要过来,没想到是你们。没注意到啊,抱歉抱歉。”
“没关系的,是我们自己想跟着观众一起看的,”郭超仁笑着指了指威廉森,“那位威廉森先生也是一位水下考古工作者。”
“哎呀,那可太荣幸了,”戈老师笑起来,“您看这样可以吗?稍后……”
她的声音稍微低下去,仅郭超仁三人能听清,说的也正是郭超仁本来准备提出的请求:穿上潜水服,到水下去参观题刻。
之所以有“无压容器”方案及参观廊道,为的就是方便一般观众,在不穿潜水服的情况下,进入到江底,近距离参观水下题刻——这也是白鹤梁水下博物馆独有的特色。
但实际上,对于极少数有研究需求的专业人士来说,他们可以在经过审批之后,零距离接触水下题刻,去听听历史的回声,感受白鹤梁的沧桑历史。
和童婳、郭超仁不同,任燃对题刻本身的兴趣不大,但却对参观廊道中的各个器械钻研起来。不过,当他看到一处石鱼,是两只亲\/嘴鱼之后,便饶有兴致地照了一张。
参观结束后,在戈老师的带领下,一干观众通过另一条154米长的水平交通廊道,和90米长的自动扶梯,重新返回地面。
脚刚落地,每个人都颇为感叹:地面和水下,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也有人意犹未尽,问起戈老师:“老师,我们还能再下去一次吗?”
“当然可以啊,”戈老师笑眯眯,“只要是在下午五点前,都可以的哦,只要跟着任意一位讲解员,就可以了。”
郭超仁三人对视一番,都轻轻摇摇头,他们倒没必要再下去一次了。等到观众散去,他们调整好状态,童婳、郭超仁、威廉森都可以申请亲自潜水,零距离观察题刻。
至于任燃……
任燃心想,他可以趴观察窗外,看他们仨潜水。
倒也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