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撇除人的因素,古代作战最大的技术难点就是侦查和通讯。在没有扩音器的时代,一个人大概只能听清楚二三十米内的声音。如果是在战场的嘈杂环境下,这个距离还要缩减到十来米。
而天气晴好无遮挡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视力范围也就几公里。可战场上晴好和无遮挡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就意味着基层指挥官必须把自己的士兵收拢在听力和视力可以企及的范围内,这个范围往往只有五十米内。
所以古代部队基层头目就是伍长什长,看名字就知道他们管理的人手不多。而把总的手下已经超过百来人,部队散出去往往就难以控制。哪怕他能看到某个士兵,却也无法指挥,更别提发现敌人。更高阶的将领就更为痛苦,因为他们经常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哪里?
这跟近现代军队有本质的区别。
为了解决命令的上传下达,传令兵是一种简单有效的选择。可要拓展视野,那就需要望远镜了。世界上第一台望远镜是1608年由荷兰一名眼镜工匠发明的,而中国最早的望远镜由明末科学家徐光启在二十二年后制作。
当和卓抓起周青峰的青铜望远镜看向不远处的战场,她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数百米外人头涌动,烟尘遮挡,具体状况往往要看战场上的基层队官自己判断。可现在只要和卓微微移动镜头,整个全局尽在掌握。
这就好像情窦未开的小姑娘突然接触大量黄爆视频,个中精彩和刺激令人头脑眩晕。骑在马上的和卓甚至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摇摇晃晃的看一会,停一会,口中不时发出惊叫。
“你们汉人......,你们汉人真是了不起!”和卓感到口干舌燥,无法用任何词汇形容心中的感受。古代战场上以弱胜强,就需要在局部形成优势,获得某种单方面信息透明进行微操。
和卓知道明国修士经常鼓捣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这些东西往往就是什么符篆法器,傀儡机关,丹药阵法。可这小小的一杆青铜望远镜还是打破了她过去任何一种想象。她在确定望远镜的功能后,就死死将其抓在手中对周青峰问道:“这器物竟然可以将远处景物拉近,多少钱?”
周青峰刚过看到莽古尔岱像杀猪一样劈开一具具人体,胸腹感到极其不适的恶心。他好不容易平复情绪,伸手对和卓说道:“先把望远镜还给我,我不指挥蒙古人,却要指挥这两三百的运输队啊。”
望远镜是周青峰从时空孤岛中消耗灵力拿来的。这不是什么高级货,而是一家小卖铺里的塑料儿童玩具。拿到明末后发生时空转换变成一具单筒的青铜望远镜。它的放大倍数撑死到3,实际上看不了多远的距离,视场还特别窄。
只是这东西落在和卓手里却被评价成了‘军国重器’,周青峰问她要,她却不停摇头,死抓不放的继续问道:“我给你一个庄子,我手里最好的庄子,里头两百奴隶都归你。换你这个......,叫什么东西来着?”
“我要你的庄子做什么?你先把望远镜给我,运输队的那帮白痴走出不到一百米就乱套啦。我要知道是哪个混蛋带的队,得把队形纠正过来。”周青峰伸手喊道。他原本应该跟着队伍走,可战场环境太乱,他还真不敢随随便便挤进去。
“再加一千两,不......,两千两银子。大不了我的嫁妆都给你。”和卓急切的给周青峰讨价还价,为此她甚至难得的朝周青峰弯下了腰,语气恳切。“这东西太有用了,正好这次努尔哈赤兵驻南关。南关附近地势平坦,我可以带着这东西亲自去收拾他。”
周青峰反复要了好几次,和卓就是死抱着不给。他不得不苦笑的缩回手说道:“等我用完,我把这台望远镜送给你,行了吧?!”
和卓当即一愣,“送给我......,你真送给我?你这个小滑头是想拿回去就不给我吧?”
“唉.....,这么个破玩意也没啥舍不得的。你跟努尔哈赤有仇,送你又如何?”周青峰叹了声,不得不指着正在前进的运输队问道:“告诉我,左边走偏的是红连哪个队的?我在队长的身上画了颜色做区分,找到队长背后的颜色告诉我。”
和卓半信半疑,她举起望远镜看向百米外,从一堆人群中找到走偏的队伍,再找到队伍中背后有颜料涂抹的家伙,“上面是红色和蓝色。你在他们身上涂涂抹抹就是为了认人?”
周青峰当即对身后的传令兵喊道:“去找红色连蓝队的队长,让他朝右侧走。那个白痴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就左偏了三十多米,简直是在梦游。”
由村民组成的队伍全是文盲,连甲乙丙丁,一二三四都看不懂。周青峰只好用颜色来区分不同的队伍,方便指挥。可就这样还差点出错,选传令兵时居然发现了色盲。这兵员素质真是差劲。
整个运输队人手一根木矛,当他们迈着整齐......,其实是散乱的步伐进入战场,其威势倒也不比蒙古马队差太多。马市的人刚过经历一场骑兵突袭,不少人跑远些后竟然壮着胆子远远观望,可等看到长矛运输队出场,徐徐前进的长矛阵把不少人吓的亡命而逃。
传令兵骑马前去下达命令,和卓一直举着望远镜盯着看,当偏移阵形的小队回到长矛阵原本的位置,她竟然大声欢呼,兴奋不止。“小滑头,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你知不知道平常维持一个阵形有多难?那些兵丁走出去就会乱套,想管都管不了。
我记住了,用颜色来区分不同的队,我要把手下的奴才全部涂上不同的颜色。这比教那些贱奴才识字简单多了。下次那些贱奴才再说学不懂,我一定把他们抽死。”
和卓乐得不停摇晃周青峰的肩膀,周青峰也被她的笑声给感染。他伸手推开和卓道:“好了,好了,把望远镜给我,我想亲自指挥。这是我第一次组织几百号人行动,你别给我搞砸了。”
周青峰伸手想推开和卓的胳膊,
“你.....,小滑头。”北地女子热情大方,性格豪放,却也不可能随便让男人摸自己。和卓缩身后退,护着自己胸口笑骂道:“你看着没多大,却喜欢占女人便宜了。要不......,我把我的侍女送你一个。”
“不要,不要,我......,我只是无意碰到的。”周青峰连忙辩解,可还是忍不住回想了刚过手感,有点后悔为毛没有想办法多抓一会。
要知道现在的女人可没有之类的东西,外衣里头顶多就是一件,异绝对没有虚假。
“你不要就算了,不过这场仗我来指挥。”和卓对周青峰的一抓倒是不太在意,她的兴奋点全在眼下的战场上。在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战场后,她接替周青峰不断下达命令。
“让蓝色连的黄队快步向前,他们拖后阵形了。”
“让他们所有人停下整队,越来越乱套了。”
“全队听令,放下长矛突击,目标......,目标就选择那些在山坡上看热闹的家伙。试试我们阵形的厉害。”
“快马去告诉莽古尔岱,麻承塔的人从东面逃走了,让他别再砍那些溃兵,立刻带一部分人就追。”
“告诉巴图,抚顺关那边有兵丁要出来。让他借助右侧低洼的地势绕过去,击其后背,打垮他们。别让那些明军出来碍事。”
在马市的战场上,除周青峰与和卓外,看的最清楚的毫无疑问是关墙上的明军。今天要跟麻承塔交易,抚顺游击李永芳可是亲自赶来坐镇。莽古尔岱展开突击前,李大人就在关墙的敌楼上瞧着呢。
看到蒙古蛮子居然斜刺里杀出来搅合自己的生意,甚至要抢自己的银子,李永芳真是噌的一下心头火烧,怒冲云霄。他扶着关墙破口骂道:“这伙蛮子活的不耐烦了,立刻给我整队出兵,今日我要灭了这伙胆敢袭扰我大明边关的贼寇。”
关墙内稀稀拉拉的凑了一百多名抚顺千户所的兵丁,这就是抚顺关能聚集起来的全部人手。这些乞丐般的兵丁得知马市被一伙蒙古贼寇给突袭了,顿时拖拖拉拉,慢慢腾腾死活不肯出关。
李永芳掌控堂堂一个千户所,理论上应该拥有一千五百多的军队。可现在不管如何叫骂暴怒,他顶多把身边十来个家丁组织起来出关去救麻承塔。
在游击大人的官威和悬赏许诺下,十几个装备好些的家丁骑着马带着百来个步军兵丁出了关。李永芳再次上了敌楼远眺,结果一颗心差点从喉咙口蹦出来——远处的一片树林后冒起一阵烟尘,一根根长矛破天而出,接着是大概三百多人的枪阵徐徐而进。
李大人没有望远镜,只能瞪大眼睛仔细的看。看了一会他不禁发出一阵惊呼,“强军,竟然是一支强军!列队而进,不散不乱,张弛有度,进退有据,这是谁家派来的强军?”
古代对精锐的要求超低,‘三日一操,五日一练’,这就是强军的标准。小学生排个队在古代都属于纪律性超强的表现,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
在周青峰看来,他编组的运输队就是列个阵慢慢走,走的弯弯扭扭叫人实在看不下去。而在李永芳看来,这么多人走了两三百米居然还保持了基本队形,这就是奇迹了。而他还看到不时有骑马的传令兵前来纠正队形和传令,这更是表明指挥者......,有大将之才。
而在另一头,麻承塔原本正依托在马市修建的几栋仓库跟莽古尔岱拼杀。虽然手下的人越来越少,可他誓死不退,就是不肯走。因为他要是退了,回去努尔哈赤也要砍他的脑袋,还不如战死算了。
只是杀红眼的时候,忽然有手下惊呼道:“主子,又来一伙敌军。”
高举长矛的运输队正从两三百米外慢慢推进,虽然还没到眼前,可步步紧逼的气势却已经体现出来。麻承塔只看一眼,心里也是咯噔冒出个词——强军。
“喀尔喀部怎么把这几百号人弄出来的?不对劲,我得去报告大汗,有敌人偷偷潜入靠近我们建州部了。这很可能是一场无人预料的偷袭。”麻承塔也算是有见识的人,看到运输队的长矛枪林就认定这不是支一般的队伍,必然是敌人精锐。
蝼蚁尚且偷生,麻承塔也不想死在这抚顺关外。一旦认定自己有逃跑的理由,他就不再去想事实到底是什么——这时候有重大军情通报大汗可是最重要的。想必大汗不但不会认为他临阵脱逃,反而会给他记一功。
麻承塔骑马逃走时还回头看了眼,正好是运输队挺着长矛将观战的一批闲人给驱赶离开。看到这支步军队伍发起攻击后竟然还能再次恢复阵形,他更是肯定了自己心里头的判断——大事不妙,有强军出现,我忍辱偷生回去禀报是正确的。
而在战场的一角,袁轻影和叶娜也正以惊骇目光看向挺矛前进的运输队。她们一路跟着周青峰的队伍越过边墙偷偷冒出来,马市战场尽在眼底。蒙古马队的突袭只能说正常表现,可看到长矛运输队的阵势。袁轻影不禁急声惊呼道:“这小土狗怎么搞出这么个大阵仗?他会撒豆成兵不成?否则哪来的一支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