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柚沉默地听完了这个荒诞的故事。
白狸,这个名字,她记得。
这位公主天性顽劣,却在最后时刻以身护住满城百姓,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是个让人敬佩的女子。
只不过,她不是白狸。
沈柚站起身,恰风吹过,满树花落。
她挺直腰板,是坦率与自然:“白狸是位值得人尊敬的公主,只是沈柚只是沈柚,在你眼里不及她万一,可在我自己这里,我永远独一无二,我爱我自己。”
“你可以因为我与她相似的容貌和品行而亲近我,但我永远不是她,哪怕再像也不是,你唤我为阿姊,将我想成她,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无伤,你这样,也是不放过你自己。”
无伤不敢抬头去看沈柚。
这样像,就连说的话也极其相似。
记得那年,白狸十七岁,她躺在桂花树上,小腿晃晃悠悠的,好不惬意地看着话本子,还时不时地点评唾骂。
“男人真奇怪,要么忘记前尘重新来过,要么守着记忆独自终老,偏偏两样都占,既要深情,又要陪伴,找了个容貌相似的,说是怀念亡妻,实际上再恶心不过。”
“小无伤啊,你以后决不能干这样的事,不然阿姊是会把你暴揍一顿,懂吗?”
彼时,白狸还是个潇洒自在的公主殿下,他也还是个有阿姊疼爱的幼童。
他没有明白白狸的话,却记在了心里。
他对白狸没有男女之意,却有舐犊之情,不过那份执念想必不比前者少。
如今,他终于懂了,那日白狸的话。
沈柚说完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这人可怜,小小年纪就遭受了如此劫难,希望从此以后他能释怀吧。
“苏小姐,请您自重。”
沈柚停住脚步,听见不远处传来齐霁的声音。
沈柚恰好在墙角拐弯处,有竹子挡着,对面不会注意到这里。
“宿主,你心上人是在出轨吗?”时常躺尸的草子突然出现。
这系统经常性摆烂,沈柚都快忘了有这么个小东西的存在了。
沈柚扒着墙角,解释道:“别胡说,他,他不是我心上人,再说了,哪来的出轨一说?”
虽是这么说着,沈柚仍然往外探着头,到底是谁啊?
苏如冬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短衫,衬得她格外的娇俏。
“你我都是世家,你有才华,我亦有才情,论相貌,我苏家女名声在外,自是不必多说,你我如此般配,为何不能在一起?”苏如冬虽是在“追求”齐霁,但并不显得卑微,相反,她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为高傲。
她觉得,自己既然选定了齐霁,那么在两人关系中就要摆出极高的姿态,这样男人才会珍惜,才不会在得手后弃之如敝履。
可惜齐霁不吃这一套,薄唇抿成一条线,眸中压抑着不可明说的愤怒和嫌恶。
“苏小姐,您请自重。我与阿柠是师兄妹按理说,我应该唤您一声姑姑。”末了,齐霁还添了一句,“若是我没记错的,您比我还要大一些。”
苏如冬不是小女子,并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自己要追求的东西。
她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拿着团扇轻轻地往胸脯处扇了两下,笑道:“你想要成为真正的齐家嫡子吗?”
苏如冬靠近齐霁,她的声音透露着诱惑:“和我在一起,苏家将会是你的助力,你便可以成为齐家真正的继承人,去做你以前敢想但却不敢干的事情了。”
草子:哦吼,宿主,你的心上人要被她夺走了呢。
沈柚撇撇嘴,心道关她什么啊,但还是忍不住看向两人,看到齐霁与苏如冬靠的如此之近,心里还有些不痛快。
但至于是为什么不痛快,她说不上来。
齐霁眸中凉薄之意尽出,他说道:“若我要因为一个区区齐家而卖了自己,那苏小姐未免太小瞧我了。”
说话间,齐霁已然和苏如冬保持了一臂的距离。
“苏小姐这一招留着对付别人吧,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苏如冬环胸拿着团扇,问道:“如此决绝,是为了她吗?”
齐霁脚步顿了顿,随后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回答苏如冬的问题。
苏如冬继续道:“放弃吧,她是不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的。”
齐霁没有停下,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她……会接受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吗?
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以为是苏如冬派来的,反手将人家的手摁在墙上,控制住她,眼神凶冷。
不过眼前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脸,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既不害怕,也不生气,清纯澄澈。
齐霁看见是沈柚,立马放开了手,惊愕又自责,柔声问道:“柚子,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沈柚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腕,心道:齐霁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看着沈柚不语,齐霁以为她生气了,心沉到了谷底。
“柚子,我……”
沈柚朝着齐霁暖暖一笑:“没事的,你这么警惕是件好事,以后不用担心你被别人跟踪了。”
沈柚的笑又甜又暖,像是沾了蜜的桂花糕,又躲在四月春花下品尝的感觉。
“不过,有点疼,你给我上药好不好?”
沈柚没有隐藏自己的伤,齐霁心细,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伤,与其藏起来让他担心,倒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来让他有个补偿的机会。
齐霁看着沈柚白腻如玉的手腕,那红肿十分明显。
“柚子,我们去找阿柠吧。”齐霁垂下眼眸,柚子……还是比较相信阿柠吧。
沈柚拒绝道:“阿柠正和小白浓情蜜意呢,怎么好去打扰他们?”
“齐霁?师兄?”沈柚踮起脚尖,打趣道,“齐霁哥哥?你帮我上药,好不好?”
沈柚这三个称呼像是铁钉一般一遍一遍钉到了他心里。
沈柚都如此说了,齐霁也不好拒绝,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指腹抹了一些,轻轻地,柔柔地在沈柚红肿的手腕上抹开。